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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北女子传奇故事(七)

2023-7-2 02:37| 发布者: zxw88| 查看: 65| 评论: 0

摘要: 一、朱王氏 自打击毙大盗朱三楞后,支其昌鸿运当头,连升了三级,从普通一名打杂的伪警一跃成了守桥头的小队长,别看官儿不算大,却也是一等一肥差。 支其昌和手下六七人,暗中定下了规矩:土盐贩子过桥收大洋二块
雁北女子传奇故事(七)

一、朱王氏

自打击毙大盗朱三楞后,支其昌鸿运当头,连升了三级,从普通一名打杂的伪警一跃成了守桥头的小队长,别看官儿不算大,却也是一等一肥差。

支其昌和手下六七人,暗中定下了规矩:土盐贩子过桥收大洋二块;拉骆驼的行商,无论往和返,三块大洋,一个大子都不能少;卖菜、运粮的贫民百姓,往返二十次收取大洋一块儿,支其昌的小舅子董二胖专门负责记录趟数。

这么说吧,“雁过拔毛”,除了日本人和顶头上司,无论谁从桥过,不屙一泡也得尿一股子,故而,不到三个月光景,支其昌俨然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了。

这一日,坐在桥头棚子下,翘着二郎腿,哼着“十八摸”,喝着酽砖茶的支其昌,大老远就看见从北边官道来了一位年轻婆娘,心中便想:‘如果要上桥,老子非戏弄你一番不可,闲着也是闲着’,诚如支其昌所愿,那年轻婆姨果真向桥头走来。

支其昌“腾”地站起身来,双手拍拍了裤子上的浮尘,大喝一声:“二娃子、七老鬼,把那婆姨给老子带过来,老子感觉这婆娘是赤匪探子。”

七老鬼心中明镜似的,知道队长是存心刁难这婆娘,趁机揩油,便应了一声:“俺看着也像”,二人便将那婆姨推推搡搡地带了过来,二娃子还得空在屁股上掐了两把。

走到跟前下,支其昌才看清楚,这婆娘不过三十几岁,虽然涂抹了一些锅底灰,但也遮不住那张俊俏的脸,支其昌心中大悦,爱慕之心油然而生,便问道:“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那婆娘慢慢抬起头来,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支其昌,随即又低下头,搓弄着衣角,回道:“老总,回崞县”。就是这一眼,支其昌顿时好像丢了魂一样,心中暗想:“这婆姨真他姥的袭人(漂亮),大同城三道营房头牌兰小凤连人家个脚后跟都不如,他姥姥的这是天然美,清....”心里想着,不曾想情不自禁,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给顺嘴秃噜了出来。

七老鬼、二娃子互相看了一眼,坏笑了一声,识趣地道了一声:“支队,来了一辆花轱辘车,俺们过去了”,转身便走了。

经过盘问,支其昌才得知,此婆姨姓王,关南崞县人,四年前随男人朱仁义翻过雁门关,去后套一带开荒、种田讨生活。三年来,两口子没明没黑的干,打下的粮食也仅够一家四口糊口,一个月前,纳森尔驹带着土匪队伍路过后套,暼见朱王氏美貌,便起了色心,光天化日之下,当着男人朱仁义的面,将朱王氏摁到枳芨丛中.....

老话说得好‘泥人头上也有三分土性’,朱仁义受辱不过,抄起担杖就冲了过去,其结局可想而知,朱仁义被土匪砍死在沙碛滩上,土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朱仁义一双未成年的儿女也砍了。

土匪走后,朱王氏悲痛欲绝,生无可恋,原打算放火将屋子连同自己一并烧了。后来又一想,关南崞县还有年迈的爹娘,便葬了男人、儿女,变卖了田产,先回老家见爹娘最后一面后,再投河或上吊了结自己苦命的一生。

支其昌听到此处,顿时怜香惜玉起来,轻声安慰,道:“妹子,好死不如赖活着,哥不嫌弃你,娶你当小,往后好吃好喝的过.....”

朱王氏闻听此话,大眼睛一眨,泪如雨下,说:“俺是好几手的货了,配不上老总,再说了,俺爹、娘......”

支其昌一拍胸脯,头一扎楞,大声说道:“这么个吧,俺派人送你回崞县,完事儿你回,明媒正娶,摆大席......

一个月后,支其昌娶了朱王氏,成亲的当天夜里,听房的二娃子说,支队长功夫了得,“嗷、嗷”地和狼一样,地叫了一夜。

三天后,支其昌惨死在家中,被人捅了十几刀,新娶的支(朱)王氏也失踪了。

两三年后,人们才知道,那朱王氏的男人姓朱不假,但不叫朱仁义,而叫朱三楞。

朱三楞,在抗战时期,是雁门关外出了名武艺高强之人,拳脚功夫了得,会飞檐走壁,尤其擅长袖标,可百步穿杨,师从崞县老镖师王一刀。

王一刀抢了日本人的军车后,在变现交易中被对方开了方子,身中数枪而亡后,朱三楞便娶了王一刀的女儿。

二人为了在乱世中求生存,便入了盗匪的行当,无论穷富官民,见财就盗,盗不了便抢,声名狼藉,黑白两道都恨之入骨。后来,朱王氏有了身孕,定居在了大同城,生下儿子后,不再抛头露面,在家安心教子,而其夫朱三楞反而放开了手脚,竟然按照岳父王一刀路子,抢了一把日本人的当铺,得了好多钱财物件儿。

同样是走露了风声,被日伪警察堵在客栈内,当朱三楞一个鹞子翻身从窗户落地后,闪展腾挪躲过了好几颗子弹后,将要消失在小巷之内时,被支其昌连瞄都没瞄,胡乱放的一枪击中了太阳穴,当场丢了性命。

十几年后,有崞县人传言说,曾在恰克图后沟子一带、见到过一个金矿女掌柜,酷似朱王氏。


雁北女子传奇故事(七)



二、吴女

吴女站在箭杆梁上,瞅了瞅崖下参差的乱石,苦笑着、说了声:“连个木匣匣也没,喂了狼咧”,又抬头看了雾沉沉的天,用手一指,破口大骂:“你不睁眼,让俺一个女人家怎活哩?爹、娘,俺去了”,说完,纵身一跃,如熟透的松子一样。

吴女死后的第三天,尸骸才被人们寻到,已被狼啃的成了骨架。吴作弼老汉捧着一只绣花鞋,跪在地上,发出了鬼哭般声音:“娃儿,都怨爹”,号哭着,站了起来,颤巍巍地便向石头撞去。

武工队长路大一把揪住了吴作弼老汉,说:“叔,吴女儿是个好娃儿,人民都知道的,救下俺们不少同志哩”,说着,转头对号哭着吴善,说道:“小吴,看住你爹,莫要再出意外啦”。 吴善哭着抱住了吴作弼老汉:“爹,拾缀、拾缀俺姐,咱回”。

吴女是按未出阁、黄花大姑娘的礼数,厚葬在圐圙村西的女儿坟内,七寸厚的松木大棺,是武工队长路大打报告给上级批准,用武工队经费买下的。下葬的那天,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围观,人们都说:“女娃子生的喜人,在这世道不是啥好事儿,还不如眼斜嘴歪的了,最起码能活”。

吴女大号吴二女,从小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奴人(漂亮)。日本人来了第三年,十七岁的吴女出落更水灵了,比黄芪花、山丹丹花都洁白、娇艳,该凹的凹、该凸的凹,人们都说:“吴作弼的头比驴头都长,眼比狗眼都兰,怎就养下这么个闺女,和仙女一样”。

每当听到这话,吴作弼老汉头便扎楞起来,背抄起手,一挺腰杆子,嘴一个抽,说:“俺老吴家坟头有祥瑞咧!龚二先生说,迟早出皇后...”,神气得不得了,心里比吃几碗扒肉条也美。 杀人不眨眼、嗜酒、色如命的日军少尉赤崎(人称毛驴太君),从南山调到疃子村据点任指导官的第二天,就听说圐圙村有个大美人叫吴二女,便对伪军大队长高二虎说:“找个理由,弄来”。

高二虎“嘿嘿”一笑,说:“太君,理由现成的,老吴家大小子吴良曾干过这个”,说着用手叉了八字,“还是连长咧!察绥支队、刘苏的兵,和乔日成争地盘,被打死了”。

赤崎闻听此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一翘大拇指,说:“你的,忠心耿耿,前途大大的”。

第二天,高二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二十多名日伪军,来到圐圙村,将吴作弼老汉一家四、五口悉数抓到了疃子村据点,扔进了牲口圈里。当晚,将吴女单独提了出来,送到了赤崎的炕上。

赤崎喝得醉醺醺地,上下打量一番吴女,说道:“名不虚传,是美女”,围着吴女转了好几圈,捏捏脸蛋、扭扭屁股,并没有向以往对待其他女人一样,霸王硬上弓,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要娶吴女为妻。并让高二虎传话,如果不应允,便将老吴家所有人,以通匪、破坏共荣之罪,活埋的活埋、砍头的砍头。

迫于淫威,吴作弼收了赤崎的十几块大洋,将吴女儿留在疃子村,成了赤崎名正言顺的老婆。赤崎娶了吴女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东雁北地区,吴家也有了“汉奸”的名声。

武工队长路大担负着浑源三区的锄奸任务,路大其实并不姓路,而是姓陈,大号陈庆同,是河北唐县人。因手持双盒子炮、百发百中,还会飞檐走壁,锄奸无数,人们尊称为“路大”,神通广大之意。

一日天刚擦黑儿,吴作弼老汉喂了驴,进屋刚上了炕头,路大队便闪了进来,将盒子炮往炕上一甩,说:“吴老汉,你糊涂了,你大儿吴良是英雄、烈士,你怎找了个日本狗做女婿,还是丧尽天良的恶犬,你这是弄啥咧”

吴作弼老汉的泪蛋子“哗哗”地就下来了,说:“俺在混球也懂,那是火坑,可俺莫法子,老吴家总不能死绝了”。

在路大队的谋划下,二儿子吴善去了疃子村当了伪军,不久,便升了班长,管着十几号人枪。

赤崎对吴女倒是百般疼爱,对吴善也是以“小舅子”相称。在当时,附近村里往往有许多老百姓以“通红”之罪被抓进疃子村据点,被抓的村民往往是通过吴善、吴女的疏通,得以活命,据文献记载不下二十多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实实在在“匪”。

疃子村据点被用挖地道、炸药爆炸、攻破,臭名昭著的赤崎被活捉。被套上驴子的笼嘴赤崎,沿着驻扎过的据点一一游街示众,被愤怒的群众用剪刀、乱棍戳、打死。

吴女被释放前,路大就吩咐过:“娃儿,天亮了。咱以后隐姓埋名,找个好人嫁了,安安稳稳的过”。

吴女低着头,“嗯”了一声,说:“俺知道”,便离开了。

吴女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距疃子村南三里地的箭杆梁,走完她十九岁的生命之旅。


雁北女子传奇故事(七)


三、金叶


“啪啪”地几声枪响,惊得高三半差点跳了起来,见一人迎面飞快地跑了过去。高三半想都没想,也转身撒丫子就跑,心中暗道‘坏了,遇上劫道了,这十块银元可是俺婆娘的救命钱咧’,边跑边将裢搭取了下来,揣进了怀里,慌不择路地飞奔开了。

眼看着就要跑进峪口,进入山里,突然脚腕子一麻,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再想站起,脚腕子钻心地疼,汗也就下来了,低头一看,被枪子咬了。挣扎着,爬了几步,屁股蛋儿又是撕心裂肺地疼。

“跑,他妈再跑,老子看看你腿快还是枪子快,以为是神行太保戴宗了”,伪军苟二旦从高三半屁股蛋儿抽出了带血的刺刀,喘着粗气,破口大骂着。

王富宽蹲在地上喘了够二分钟,才立起了身子,说:“把脚筋、手腕子都挑了,这鳖子跑得挺快”,后续上来的几名伪军卸了抢上的刺刀,涌了过去...高三半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曹长小林手拿着王八盒子,半蹲下来,敲打高三半的脑袋,说道:“腿的挺快,武区长,信得交出来”。

面如金纸的高三半,哆嗦着嘴唇,说道:“俺姓高,涧子村的,木匠”。

小林仰头看了一眼王富宽,说:“王大队,你的,认认”。

王富宽走了过来,一把扯下了高三半的毡帽,“咦”了声,大骂道:“还真他妈不是武雷神,你跑个球哩”,抬脚便是一通猛踢,众日伪军能清清楚楚听到高三半肋骨骨裂的声音。

小林站起了身子,望了望前面的大山,用枪一指王富宽,大喝道:“武雷神地溜了,赤崎太君怪罪下来,你得承担”,说完,将王八盒子塞进了枪套了,一招手,带着五六名日军返身而去。

王富宽望着小林的背影,嘴里骂骂咧咧地道:“看那球德行吧,七寸丁、矮驼子”,接着,回过头来,对着众伪军大吼了一声:“忽性啥了,老规矩、给老子搜”。

当苟二旦从裢搭抖落出白花花银元的时候,王富宽的眼都直了,笑眯眯地对众伪军说道:“兄弟们,以后记住,只要是活人,身上总有油水。”

苟二旦边从地上捡银元、边笑着说:“咱王大队,人送绰号‘王阎王’,边说活人了,大雁敢从头上过,也得留根毛”。

王富宽“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包卷烟来,给众伪军散了一排,说:“这年月,不狠、活不了,无毒不丈夫嘛”,接着瞅了瞅圪塄下的荒草堆,用手一指,说:“就那地吧,挖个坑,埋了、收队,省的老鳖子乱说乱道”。

高三半被扔进了坑内,眼睛瞪得几乎喷出火了,大骂道:“牲口、丧天良的,老天爷可瞅着哩”。

高三半一个月前,在绥远城碰到了收甜草苗子的老乡龚天敬,得知婆娘患了大病,才急匆匆带着半年多挣下的十块银元赶了回来,不巧,阴差阳错地、碰到了李峪据点抓捕浑源二区长武雷神,露了财、送了命。

武雷神率先一步进了峪口,上了山,趴在石头后,眼睁睁看着高三半被挑了手脚筋,又扔进了坑里,便摸出了身上的手榴弹,摔了出去,原估计日伪军听到爆炸声,会以为是龙山游击队来了。不曾想,那颗手榴弹是臭弹,“噗嗤、噗嗤”冒了一阵子青烟,便没了动静,气得武雷神差点捶断了手掌,石头都是血痕子。

武雷神经过多方打听,才寻来涧子村,并把高三半死的经过告诉给了高三半老婆和女儿金叶。高三半老婆一听的男人的死讯,半躺在炕上、喉咙里“咕咕”地怪响了几声,眼睛一翻,再也没爬起来。

本家侄子栓牛用手推车将高三半推了回来,和他老婆埋在了一起。

金叶在爹娘过完“七七”之后,和栓牛说了声:“哥呀!活得没意思的”,便离开了涧子村。
涧子村少了个金叶,县城里木市街王富宽隔壁不远却多了一个暗胡(烟花女子)。

苟二旦失踪后,赤崎太君撒开人马、明地、暗地,大寻了半个月,愣是没有找到。倒不是苟二旦的人有重要,赤崎是怕他投了八爷,带着人打据点。后来有人说,这小子肯定在李峪庙坡发现了宝了,换了银子去口外、隐姓埋名地快活去了。

高三半死后整一年半,王富宽也死了,死相极为惨,眼珠子都没了,手脚也都断了,是在距自家隔壁不远处,一处院子内的地窖里被房东发现的。

房东大银柱老汉和警备科的人说:“肯定是那个叫金叶的女娃子干的,长得挺奴(漂亮),下手怎么这么狠咧!”

金叶,人们再也没有见过,是生是死,没人说得清楚。

栓牛一次喝醉了酒,说:“俺妹命大得很,你们瞎球操心啥哩!”


雁北女子传奇故事(七)

四、水仙

蔡牙牙一回家,就急奔火燎地上了炕、脱了个精光,差点把鞋子甩进了糊糊锅里。钻进被窝后,瞅着水仙骂道:“忙球了,还不上来伺候老子”。水仙说了声:“熬糊糊的了,大清早的,娃还醒得了”。蔡牙牙转头瞅了一眼在后炕的妮子,怒吼道:“三岁的娃儿,醒得个啥,快点,老子前晌还上山剿匪了,拢共偷跑不大会时间”。

水仙紧忙慢忙,最后还挨了俩大耳刮子, 蔡牙牙穿起裤子,嘴里咧咧着:“土葫芦,和死猪一样,怎也教不会......”揣门扬长而去。妮子伸出小手,拭了水仙嘴角血迹,泪眼汪汪、撅着嘴说:“娘,大(爹)又打你了,俺长大铰死他”,说着,竟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剪子来。

水仙笑了笑,取过了剪子,摩挲着妮子手,喃喃地说道:“他不是你大,是咱救命恩人”,“唉”了一声,长吁了一口气,又说道:“你大待娘可好哩!娘福气不够...命苦...”,语音未落,泪蛋子便滚落下来。

三天后,蔡牙牙被抬了回来,伪警康二毛说:“牙哥跌断腿了,值!抓了个活的,还是头头儿,赏大洋五块,啧...啧...”,另一名伪警梁三接口说道:“真没看出来,牙哥属猪的,会咬不会放,抱住那人死不撒手,俩一块滚沟了,不是大石头挡着,非他妈...”说着此处,戛然而止,随即“呸、呸”了两声,又“嘿嘿”两声:“俺这张逼嘴,不会说话,嫂子...”接着又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半个月后,那天下着大雪,水仙一大早起来,拉着风匣烧开了水,给蔡牙牙敷了腿,熬一锅山药疙瘩糊糊,调了些臭苦菜,刚端上了炕头,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锣声,接着便传来一阵公鸡打鸣般难听的声音:“乡亲们,听好了,辰时未刻,戏台子集合,小井大太君要讲话,能走能窜的都来,不点卯的,给老子挖大渠去”说罢“嘡、嘡”地又是一阵锣声。

水仙吸溜了一口糊糊,说了声:“又要死人哩”,妮子拍着手,晃着脑袋,接口唱道:“黄老鸹呀黄老鸹,没球甚事不哇哇,敲起锣呀一哇哇,不是没爹就没妈”。

水仙抱着妮子来到村中戏台下时,全村二百多号人大都已来齐,个个跺着脚、双手抱裹着身上的破棉袄,呵着冷气、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的说是为了剿赤匪、小村并大村的事儿、有的说是皇军断顿了,要补交公粮、村里唯一识字的二宅龚先生暼了众人一眼,捋着山羊胡子说:“知道个球,今是见红的事儿,夜个黄老鸹村长大人在俺家喝老酒亲口说的”。

快嘴麻二“嘿嘿”地冷笑几声,说:“是常去你家,头泥成绿杏了,还村长大人,你婆娘那水蛇腰一闪一闪,屁股一扭一扭的.....”说到此处,竟装模作样的扭捏了几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龚先生胡子一翘,拂袖而去,临走说了声:“比不上你家浪来浪去的麻大女,天天炮楼里.....”。

一阵哨声过后,黄老鸹带着一队日伪军簇拥着脚蹬黄军靴、腰跨东洋刀、气势汹汹的咀子村日本指导官小井大踏步而来,队伍后面还有一个被日军架着的,用铁丝箍得像粽子一样、满脸血污年轻人。在走过水仙身边的那一刻,水仙的身子如同电击了一般,颤抖不已,差点将妮子摔在了地下,同时,嘴唇哆嗦着,梦呓一般地说了声:“栓子哥”。

那年轻人猛地抬起头来,转头看了一眼水仙,又看了妮子一眼,眼中射出了异样的光,接着便扎挣着扬起头来,高声大吼:“小鬼子,日你祖宗,俺张大栓来世还是一个爷们.....”话还没说完,已被几名日军枪托砸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张大栓被斩首的那一刻,水仙也倒了下去,不过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人的怀中,水仙混混沌沌地听那人说了句:“嫂子,俺是傅得胜”。

十多天后,妮子莫名其妙失踪了。

蔡牙牙和水仙也死在自家的炕上,二宅龚先生肯定的说,这两口子是老鼠药毒死的,和前年黄老鸹村长原配苟三娘症状一样。

妮子直到现在还在世,是老革命,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妮子说,俺被爹(傅得胜)接走了,俺十八岁那年,爹(傅得胜)才告诉俺,俺亲爹张大栓和爹穷得过不了,俩人便腰里用红布裹了个木头橛子去财主家抢粮,回来的路上,碰见了逃荒的,俺亲爹便用抢来的二块银元从一对老夫妇手里买了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名字叫水仙。

俺爹(傅得胜)说当时俺娘,头发干干的,脸菜青菜青,一点也不水灵。

俺娘和俺亲爹过了三天,趁着大雪天跑了。俺亲爹第二天早上发现了,便满山遍野的寻,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俺娘,俺娘当时快要冻死了。俺亲爹抱回了俺娘,找下郎中救了一命。俺亲爹看见俺娘像个受伤的兔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俺亲爹一跺脚,说了声:“不愿意,拉球倒”,从兜里摸出抢来的三块扔下便走,不想,俺娘竟然跟了出来,再也不跑了。

后来,俺亲爹、爹为了逃避官府通缉,便准备出口外讨生活,路过杀虎口被晋军抓了壮丁,丢下俺娘和肚子里的俺,俺娘生活不了,便从了蔡牙牙这个灰鬼。

再后来,俺两个爹回到了雁北,一边寻俺娘,一边打鬼子,俺亲爹便是蔡牙牙害死的,蔡牙牙无意中从俺娘口中得知俺爹叫张大栓。


雁北女子传奇故事(七)



五、仙儿


麻二捡了一些嫩苜蓿放进了箩筐里,摸着大白的犄角,说了声:“死的死、逃的逃,全石窑村就剩咱爷俩了,过些时那帮狗儿的消停了,咱翻过龙山圪梁找爷们去,给爹生俩小羔子,日子才安逸了”,说着,将石头灶下的柴草点着了,将剩下的苜蓿扔进了砂吊里,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狗皮荷包,取了一块泛青的土疙瘩盐巴扔了进去,用松枝搅了搅,看着砂吊的水由冷变热,冒气、沸腾......而静静的出神......

门被推开的时,麻二仍无察觉,直到仙儿说了句:“秋下的苜蓿嚼不动哩!”,麻二才抬起了头,随即跳了起来,道了声:“仙儿姐,你...你怎...回来了?”说完,揉了揉眼,好像是在梦中一样。

仙儿笑了一笑,卸下左肩背着的包裹,拢了拢铺草,将一只焦黄的烧鸡、两瓶孙家老酒摊在土炕上,转过头来,看着呆若木鸡的二麻说:“姐打小就知道你的心思,稀罕姐,今夜姐把身子给了你”。

麻二张着大嘴,瞪着三角眼,愣怔了半天,才说了句:“仙儿姐,你...你病了吧?胡说甚了...”

仙儿拢了一下发,平静地说了声:“姐没病,也没疯,姐快死了,日子不多了,上炕,喝酒来......”

那天夜里,石窑内外都不平静,窑内......,窑外,杨树上落了几只猫头鹰此起彼伏嚎叫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仙儿走的时候,将十块银元递到了麻二手里,说:“给姐寻个好木匠,棺材五寸厚,咱龙山松,埋在南梁上,对着东沟,俺儿寻得着......”

麻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捧着银元,泪蛋子和泉水一样......目送仙儿的身影消失在坡坡梁梁之外,才望着东圪梁上刚探出半个腥红的日头,嚎叫了一句:“俺是个窝囊蛋,狗儿的......”

仙儿、麻二、王魁同年生人,差不了几天,打小光屁股、玩尿泥长大的。

石窑村在浑源南山(恒山腹地)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满共十几户人家,四十多口人,却出了个有名的财主王满堂。

王满堂打小就聪慧,凡事一看就会,特别善占卜,一掐算,八九不离十,人称“王半仙”,据老年人讲:“王半仙是当时恒山住庙大胡子道长的挂名弟子”,名声一出,不发财也难。但也有个心病,找个旺夫的儿媳妇。为了这事儿,王满堂骑着瘸腿的老驴,走遍了石窑村周围二十里的地方也没寻下。

一天,惊魂大晌午在窑门口,王满堂喝着绿豆汤汤看着东沟的酸刺树出神,过路的喜鹊拉了两泡屎落在了左肩,骂骂咧咧回窑让老婆子缝红十字时,一瞅,这两屎好像个“仙”字,想到了仙儿,一拍大腿,高呼:“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儿媳妇就在跟前哩!”

打醒了歇晌的儿子一商量,王魁耷拉着脸,睡眼惺忪地说:“俺倒是愿意,仙儿不,那个死女子看上麻二了”。为了得到仙儿,父子二人便谋了个灰主意,在麻二放羊经常走的鹰嘴道上,挪松了一块石头,果不其然,麻二摔进了沟里,命是保住了,腿瘸了,落下残疾。

经过父母撮合,接生婆兼媒婆白老女说合,仙儿成了王家明媒正娶的婆娘,二年后生下了儿子,过生日那天王满堂醉酒无意中说漏了嘴,仙儿得知此事儿,一怒之下跑到了浑源城姨娘家。

半月后,1943年10月23日大清早,驻浑源县、南坡头据点的日伪军,在高桥指挥官、伪军队长郭大亮带队下,百十多号日伪军在南山一带扫荡(其实是抢粮、抢牲畜)路过石窑村东沟,走进了抵抗组织区委书记宋克、区长郝约礼埋的地雷阵,当场炸死两名日本人,翻译一人。高桥大怒,误以为是石窑村人所为,进到村后,见人就杀。

王满堂捋着胡须出来“之乎者也”地和日本人讲道理,没等开口便被刺刀捅死在窑门前,王魁见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大叫一声:“狗儿的”,抄起菜刀就冲了进去,砍死两人,其中一人还是郭大亮的小舅子,后来被枪击伤,摁住后,绑在树上,郭大亮亲自操刀将王魁开了膛。怒气未消的郭大亮又把仙儿仅仅一岁多的儿子揪住了双腿,扯成了两半。

宋克、郝约礼也被日本人抓到村里,连同仙儿的爹娘、哥共十四人,被日本人练了刺刀,文献称这次事件儿为“石窑惨案”。

仙儿在离开麻二窑的三个月后,又回到了石窑村,穿得光光鲜鲜地跳了崖。

麻二安葬了仙儿,七寸厚的龙山松木大棺,是麻二亲手做的。

后来,麻二和人们说:“俺命大,日本人来那天,俺在南梁摘油瓶子(一种山果)吃哩,仙儿的娃儿没寻下尸体,魁哥的也没,约莫掉了沟了,那时候不知日本鬼子多,狼也多”。

郭大亮是死后三个月后被人发现的,在浑源县城木市街的四合院里,被人藏到了腌菜瓮里,用盐水泡着。附近居民说,是郭队长伙计干的,那女人年龄不大,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白白净净的,一笑还有两个酒窝儿,卡奴(漂亮)个小媳妇儿。



雁北女子传奇故事(七)

此为笔者零散首发于微头条的文章,一并整理之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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