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散文《最疼的记忆》

序:我还是要暂时结束《燕子》的写作，继续去写父亲的故事。因为这部小说的主题是我的父辈们，是他们用热血及汗水筑就塔里木之魂的生命历程……

父亲的离世是我这辈子最痛的记忆……

1994年的冬天前夕。妹妹回到了家乡。

那时候的妹妹，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92年我和清清跟着父母亲回上海时就领教了她的本事了。父亲花三千元给她报名学外语，人家只上了一节课就不再去了。父亲气得打了她一记耳光。如果不是我劝阻，后果不堪设想。

看看她房间里的玻璃酒柜中一瓶瓶我都不认识的洋酒，我偷偷对自己说，妹妹长大了，也变了。父亲告诉我妹妹一个人在上海的开销每个月都超过了2千。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有点高了。

我也只能劝父亲，女孩子花多点钱没事的。害得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在那次回上海算是补我与清清的旅行结婚，父亲还是天天带着我们到处去玩，没有太在意妹妹的事情。而我也会在闲暇时去逛逛鸽市，试图带几只名鸽回家。可是摸摸口袋，囊中羞涩啊！没有父亲的帮助，那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言归正传。

妹妹几乎每年都会回来，而且都是回来过年。94年冬天这次回来貌似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听父亲说妹妹有了男朋友，父亲很喜欢这个准女婿，据说也在税务局工作，长得高高个子，眉清目秀的。

听着父亲的赞不绝口，我只问了一句：“哪里人啊？”父亲诧异的看着我答道：“宁波人！”我不竟皱起了眉头又问了一句：“房子在什么地方？”父亲的脸色有些变了，不太情愿地答道：“东长治路商丘路”。我不由自主的说道：“赤那！(上海人口语中的脏话)，下着角！拎马桶的！”父亲定了定神，“没事的！只要是那小子人好、工作好就可以了，他家没钱我有！”

我耸耸肩，表示无奈，转身回自己房间。父亲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们家人骨头里的某些东西自带着一种地域黑和歧视，让我无法接受妹妹这个高贵的小公主去找一个拎马桶(棚户区)的臭小子的。

妹妹没事就会来我店里玩。店里的小伙计们都喜欢她，没事的时候都会围着她玩众星拱月，我也就睁个眼闭个眼，权当什么也没看见。由其是我那个跟班高华，和妹妹关系最好。在有一次去市里玩时，妹妹竟然抱怨我不关心高华，硬逼着我给高华买这买那。其实给高华买些东西我没什么意见，必竟是我最贴心的手下。只是让妹妹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在回到家里后，我提醒妹妹离高华远点。也把高华狠狠骂了一顿。可是这两个人不但没有听我的，反而更加变本加利。妹妹在饭桌上为高华争取权益，让我借2万元给高华买车。好让他自主创业。

我真的不好拒绝，和高华的关系在那里放着，我必须帮他。可是帮他对不对，我自己也没把握。于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告诉我会陪我和高华一起去看车。

结果可想而知，一辆老掉牙的老红旗、油老虎，直接被父亲否了。

从那以后，高华好像越来越少出现在我家的饭桌上。和我的话也越来越少，整天除了在店里，就是骑上摩托车消失的不见踪影……

一直到过完年，妹妹和父亲大吵一架，在年初六就被父亲赶回了上海。妹妹上车之前，一群可爱的傻小子流着眼泪去送她，让我直接看傻了。唯独没有看见高华的身影。可是从那天开始，我也再没见过高华。当一个小伙计把摩托车钥匙交给我时，我知道坏事了。这小子一定和妹妹回了上海。

我没敢张扬，想着尽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能让父亲知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到了3月十几号，有一天父亲忽然问我，“高华呢？”我低下头想了想回答父亲：“和妹妹去了上海”

父亲的脸变得铁青：“你不喜欢宁波人，也不能让高华捣乱吧！”我抬起头说“爸爸！我没有！”父亲没有理会我：“这个小姑娘太不让人省心了！我准备回上海去把她嫁了！莺莺我们带走，你们在家好好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我脱口而出：“爸爸！今年能不能不回上海！回上海有危险！”父亲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上海！”似乎还响起了久违的笑声。

那一刻，一道闪电在我眼前晃过，我瞬间失明，心脏也被击中，整个人被定在一个从未去过的时空。

父亲去上海前的那几天，他几乎见完所有的朋友，对我的那几个兄弟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院长夫妇也来见了他，并且交给他一个心脏急救包。我告诉母亲一定要随身携带，看见父亲发病就给他救心丸和硝酸甘油。

我依然试图劝说父亲，让他不要去上海。

“远离血地”那个老瞎子的预言与忠告在我脑海里闪现。

“爸爸！不行了我也陪你回上海吧！”我无休止地缠着他。

“你好好陪你老婆，开你的店！我不用你管！”父亲依然那么执拗。“我给局里按排好了！清清在我回来前代替我的工作！你要好好帮她！”

我知道再也不用去劝了！有些事情是命远决定的，我无法抗争……

父母亲带着莺莺去了上海，没过多久父亲寄了一封邮政快递给我。里面有他抱着莺莺在飞机上拍的照片和一封长长的信。信里关照我好好开店，好好对待清清。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另外告诉我打算先给我买套小房子，等他一退休就带着我们回上海，让我和他一起做生意。关于妹妹的婚事，他打算让他们在我们的老屋里办。他正带着冬冬给老屋装修呢！

至于婚礼，当然也是父亲来办了！言语中透出对妹妹妹夫的不满……

我不知道，这竟成了父亲的遗书！写到这里，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