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白耳朵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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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大草滩千里苍茫。

这天夜里黄大原正站岗，冷不丁一条黑影闪入猪圈，一声猪的惨叫之后，这黑影以绝快的速度用脊背驮着那头半大猪从黄大原身边冲过去。黄大原浑身冷汗，忘了手中有枪，慌忙之中把那四节一号电池的大手电筒摁亮。强光照过去！一条左耳朵是白色的草原狼！“站下！站下！”黄大原真是急糊涂了。居然用这和口气命令一只狼。

白耳朵驮着半大猪转瞬即逝，只留下满目碧草和阵阵狼的臊腥……

狼的出现，给这些草滩上的靶场兵带来了恐慌。猪啦羊啦鸡啦倒是小事，万一去草滩上执行任务，“腾”一家伙闪出条狼来，小命就有点玄啦。

灭狼成了当务之急。

黄大原他们几个警卫兵，一人一匹军马，配上冲锋枪、伞兵刀、手榴弹，满草滩地转，寻找狼迹。

黄大原和明山沿土路奔虎牢山方向。这儿牧草长得七长八短、枯荣不一。倒是野草有时高到马肚子。风一吹过，草尖上闪过啸声，吓得马也直叫唤。

“看，在那儿！”明山突然大叽一声。

真是！恍惚间那条白耳朵狼正伏在草丛间。

“哒哒哒哒哒——”冲锋枪毫不迟疑地响了起来，打在狼身上直冒火花！奇怪的是那家伙依旧伏在那儿，纹丝儿不动。凑过去，细瞧，臊得俩人差点没用手榴弹砸死自己：那是一块风化石头。

这是白耳朵狼给黄大原的第二次耻辱。让它弄得几乎草木皆兵了。

马都跑得吐白沫子了，也没找到白耳朵狼。

“这是个老贼，逮不着的。”明山自以为在家乡打过狼，发起议论来。

场领导没听他的，买了条菜牛，杀掉，把那花糕似肉全用砒霜水浸泡过。

直升飞机满草滩转悠，黄大原在直升飞机上和明山一块儿把那些牛肉均匀而准确地撒在地上……

可是，事情并没这么简单。这天大原去黄河的一个无名小叉道河口去抓甲鱼，冷不丁听到呕吐声。天？黄大原惊出冷汗来，这白耳朵老狼正用前爪拼命抓喉咙，大口地喝水，又浊又腥的黄水灌进去，不断地吐出红水般的秽物来。白耳朵狼身边还放着啃了几口的牛肉。黄大原只带了防身的伞兵刀，没办法捉捕它。倒无端地涌起一阵怜悯，静静地看它跄跄踉踉地消逝在芦苇丛中。

狼没有弄到，黄大原他们养的看滩狗却有三条跑在草滩上胡啃，毒死在那儿，连眼珠儿都让乌鸦啄了当肉吃。让人乐的还有呢，素以吃草著称的河滩野免，居然也有十几只遇上了牛肉口馋，吃了两口也暴尸草滩。

这个办法又以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告终。

白耳朵狼成了靶场兵生活的负担。打吧，即使乘着直升飞机在十米超低空飞行，把草滩像篦头发一样篦过来篦过去，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大家都动点脑筋，找找白耳朵狼的活动规律，然后歼灭它！”场长这样对战士们说。

半个月之后，明山在黄河边那个小支又上发现了奇迹：白耳朵狼，居然用水势减少，黄河大鲤鱼游不动的机会，一趟一趟下河，弄了十几条黄河大鲤鱼。这家伙大口地吞食，突然间扬起头来，发出老头子咳痰时的怪叫，是鲤鱼的龙骨卡住它的喉咙了?逗得大家想笑。

又过了几天，黄大原和明山一人扛把大铁锹，去草滩西北方向紧急修补雷达靶。回来的路上，一阵草响，偌大个肥沙獾赤溜溜抢了过来，后面一只猞猁离弦箭般扑上去，再后面，白耳朵狼声到脚到。猞猁不再追沙獾，对着白耳朵狼发出尖利的叫，白耳朵狼也呲牙裂嘴地用前爪打草地。

明山叫黄大原看住猞猁和白耳朵狼，他一个虎步扑过去，大铁锹猛地拍昏了沙獾，猞猁急了，怪叫着去扑明山，黄大原喊着：“明山小心！”同时抡圆了铁锹一下子打在猞猁背上。这家伙骨头真硬，震得黄大原手发麻，而且用力过猛，只听“咔嚓”一声，锹把和锹头分家，那银灰色的锹头从猞猁背上弹起来，飞到草地上。

猞猁疼坏了，张着腥嘴对准黄大原的手就咬。

“看锹！”明山赶到，把铁锹当成刺刀横端着杀过来，“嘿！”一锹狠狠插进猞猁嘴里，把猞猁头从嘴边开始给掀成两半，死了。

这时俩人只有喘气的功夫了。

咦？沙獾呢？白耳朵狼呢？

消逝了。只有满草滩的草浪发出阵阵嘲弄的喧嚣。

“扛上猞猁，顺脚印找找这畜生。”明山是直脾气，干什么事都得撞南墙才回头。于是，明山扛上猞猁，黄大原修复好铁锹，把两把锹扛在肩头，沿着被白耳朵狼踏倒的草径摸下去。

还别说，约莫摸出三里来路，明山仿佛看到了什么，轻轻扔下猞猁，从黄大原肩头抄过铁锹一手拨草，一手攥锹，半弯着腰向前蹭去。

绝了，白耳朵狼正用前爪压着扯得稀巴烂的沙獾，专心地啃食着。

明山刚出现，也不说话，抡圆了朝白耳朵狼的脊背就拍过去，他是想把它脊椎骨拍断喽。可白耳朵狼哪是吃素的！它头都没抬就闪电般地后跳着闪开。明山猛击的一锹，却狠狠打在血肉模糊的沙獾身上，溅起的血和屎尿弄得明山脸上成了花瓜。恼得明山这才大骂起来：“畜生！混旦！”

奇怪的是，黄大原发现跳到一旁的白耳朵狼，四条腿在抖个不停，不由自主地用鼻子擦草地。而且，它显然意识到两人没有致它死命的武器，轻声嚎着，细听有点哀求。

明山却不以为然，骂了两句，又抄起锹来打它，它又灵巧地跳开了。站在远处，不进也不退，盯着他们两个。明山怒不可遏，用铁秋一下子一下子地戳那沙獾：“让你吃！让你吃！吃土、吃泥吧！”

开始的瞬间，白耳朵狼想扑过来，它欲扑又止，看到明山戳得性起，黄大原又虎视眈眈地盯住它不放。白耳朵狼用两个前爪猛一抓地，转过身去，在两人视野里消失了。

沙獾被戳得和黄河大草滩的泥土浑为一体了，明山又弄几锹土，覆在上面，又叫着跳着喊着号儿地踩实。

夕阳把草滩染成紫红色，迎面又拂来黄河的腥风，二人不敢在草滩久留，匆匆离开了这块让人气怒但又无可奈何的地方。

回到靶场营房，黄大原无意中翻看一份科技小报，发现有条报道，援引一位在狼群里生活了八年的动物学家的统计数字，称狼吃人的概率和狗几乎相等。

“胡说！”明山过来抢过报纸，裁成半寸宽的纸条，卷烟抽了。

“不信?”黄大原问他。

“把那动物学家弄来，塞到白耳朵狼的窝里去。概率呢。胡说！”明山这人，对这种议论极反感，在他老家，狼伤人的事层出不穷呐。

谁承想立夏之后，黄大原和明山正在草滩里给十几箱蜂换地方，远方猛然间响起炸雷般轰鸣，这声音几乎上连着天，下带着地，真正的立体声。抬头看，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下面草滩里是草不动花不摇。

地震？

这时，远方，也就是黄河上游方向一条无边无限的银白色光带在阳光下闪着让人眩晕的强光，带着霹雳压了过来。

“不好！老兄，桃花汛来啦。”明山到底比黄大原懂，用颤声吼着，拖起黄大原就朝不远处一个观测用的十多米高的水泥高台跑去。

蜂箱，顾不得了，必须抢在桃花汛前跑到台子上去。他们两个刚跑上水泥观测台，那水撞击着，尖啸着直扑过来，前面是五、六米高的浪，齐崭崭一堵墙一样，横扫一切！水中，漂着木头、猪、羊、马、牛、西瓜、茄子、兔子。不过，除了西瓜、茄子之外，全是死物儿，肚皮朝上。

俩人只穿个裤衩、背心，大水一来，气温低了不少度，有点凉了。

这时，水中有个东西一跃，带着水花儿跳上水泥台子。浑身毛湿淋淋的，显得瘦小了不少，只是那只耳朵，依旧那么白，那么熟悉。

明山气不打一处来，想过去演一出武松打虎的戏，可他毕竟不是武松，白耳朵狼也不进攻，也不躲闪，只是昂起头，张开大嘴，亮出尖锐雪白的牙，追逐着明山的拳头。

不经历这种场合，你无法体察人类以外，包括这狼特有的智慧。

明山不死心，围着白耳朵狼转圈圈儿。

白耳朵狼似乎发现黄大原对它恶意不大，就前爪伸直、后腿蜷着，犬伏着昂头随着明山转圈圈儿。

明山一手成拳，举着，可总没有机会下手。想用脚踢，脚刚腾空，白耳朵狼又闪电般去咬明山的脚。

“明山，你别和自己过意不去了。回来。”黄大原忙劝明山。

明山吁着，倒退着回来。“你再去靶场偷猪我宰了你！听见没有?白耳朵贼！”刚退回来，明山又开始训起白耳朵狼。这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扑——腾——”又从水里挣上了一只野羊。这家伙看见有狼，也忘了人照样吃它，哆嗦着往黄大原他们身边扎。“其实，你最好的办法是下水，不然活不成。”明山非常利索地把山羊角抓住，一拧，又一踩，放倒了，几下就掐死了羊。

白耳朵狼呢，依旧伏在另一端，丝毫没有想伤害两人的意思。

就这样人狼各占一端，对峙着。

夏汛夏汛，一晌汛。

这话真准，一个小时的功夫，水退了。草地泥泞地暴露出来。

“便宜你，滚吧！别让我们再看见你！”明山躲过洪水又弄只羊，心事格外好，他拣起一砣泥，朝白耳朵狼扔过去，白耳朵狼一跳，闪开了，用爪子小心地试试泥地陷脚的程度。

“怎么样，伙计，不伤人吧。”黄大原和颜悦色地问明山。

明山用手掂了掂野山羊，“轻了点，也就十来斤儿。”他已经不再把白耳朵狼放在眼里了。

白耳朵狼在泥泞的滩地上走了几步，还小孩般地跳了几下（可能在测负荷量吧）。

“咱们也走吧。”明山用手抓住野山羊，黄大原说。白耳朵狼不吃人明山似乎信了、服了。

突然间，明山发出一声惨叫，白耳朵狼闪电般直射过来，狼牙向外呲着，尾巴紧紧夹住，朝明山左手扑去。

明山被白耳朵狼撞得一下子掉在泥地里，他慌忙之中用右手一扯黄大原，黄大原也随他摔在刚发过洪水的泥泞之中。

“哎哟！”明山找身上、手上的伤口。奇怪的是一点儿也没有。

两人躺坐在泥泞中，眼巴巴地看着白耳朵狼用脊背驮着野山羊，艰难但异常迅速地向草滩深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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