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爱情，是一场人生苦旅。当你全力以赴热爱一个人，到最后，精疲力竭。而那人却不屑地质问：“你，爱了我吗？你？”别说那种时刻，你连死的心都有。我不敢确定。我只会惨淡浅笑。如若爱别人不成，那么，学学爱惜自己。只是，隐隐担忧，爱了自己，是不是，从此，失了爱别人的兴趣？

很多的时候，倒是希望自己不再去爱。跳出五行，四大皆空，连着冷酷都不要再现，就那么淡淡的，像一缕清风；或者就如空气，不是城市上空所漂浮的那种纷呈，是山野里夏日早晨弥漫的清新。我总是没有这个能力，封杀意念。即使修炼，也只是感觉越来越浓郁的情感，在一次一次漫不经心的争吵里越来越趋于理智，一次一次拜服理性的休战中，竟又是越来越多的割舍不下。是不是懂得多了，更懂得了珍惜，亦更懂得宽待？如果爱情可以这样来说，是不是卑微，就不再是卑微？可是为什么有那样的时候，我恨他，却也更恨自己？

那样的时候，不只一次两次了，我一边自嘲，一边又是重蹈覆辙。

已是夜半。早春的夜晚，还些许微凉。儿子躺在身旁，已进入梦乡。终于可以放松神经，安然看书，再入眠。下床没有返回的爱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厨房弄夜宵。

他今日一整天待在家里，想必已养足精神。在店里和儿子吃了晚饭回来，破天荒第一次没有给他准备。知道他是没有吃晚餐的，午饭也定是胡乱应付了一下，以前都会不顾一切先让他填饱肚皮，今天却是不想娇惯着他了。我故意比平时回来的晚些，车子停放妥当，走到家门口，门便缓缓开了。爱人一幅睡眼惺忪，又走向卧房，躺倒床上。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睡觉，可以睡到地老天荒，哪怕不吃不喝，也要由着性子。之前生怕他饿着，总是操心着他的一日三餐，倒养成了他依赖的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帮着儿子洗脸洗脚，自己也洗漱完毕，坐在床头他的身边，若无其事把玩手机，儿子靠里坐着，一旁依着我，也拿着平板打游戏。

“老婆，我的晚饭呢？”他望着我，一脸委屈样。

“这么大人了，不会自己做啊？”我瞥了他一眼。他的脸立即黑沉下来。如若他继续死皮赖脸要我去给他弄吃的，我倒会应了，假装着烦恼或者抱怨两句便会跑进厨房，然后呈出一碗面条，平时不在家里煮饭，没有新鲜蔬菜，最起码也是一碗煮的香香的方便面，里面藏一个荷包蛋。可是他偏偏不。他的小肚量占了上风，心酸的说了句“你现在变了。”然后又继续玩着手机。

不知道是他失落的表情使我心疼，还是他宁愿挨饿也不自力更生的惰性让我焦虑，我气急起来：“你自己反省吧，在家闲着也不懂照顾自己，尽想着给别人添麻烦。”我愤愤地说。“哦，我反省。”他不服气的仍下悲伤，埋着头，再不看我。我亦不再理他，心绪却无端烦乱起来。儿子在我不耐烦的催促声中终于停止躁动，沉沉睡去。我看着爱人披上睡衣关上门出去，以为，他是去弄吃的去了，便不多想，自顾自看起书来。

时间悄悄过去半个小时，再半个小时也过去了。做美味佳肴独自享受劳动成果，足足一个小时也该够了吧。我起身拉开房门，廊道、厨房、饭厅、客厅，书房，所有眼睛触及的屋子，都是黑漆漆一片。咦，难不成他去外面了，穿着睡衣？他这人，随意惯了，不修边幅，不讲穿戴，半夜三更穿着睡衣到餐馆吃饭也不是稀罕事。这样也好，总算学会一样爱人的本领。单不说是爱自己，也算作是爱别人。爱自己的人，或许才更懂得如何去爱旁人吧。

至少，他这一进步，消除了我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狠心和不安。我思忖着他也该很快回来，却见客卧门紧闭，平素无客人留宿，这扇门不曾关过。扭开房门，白炽灯光涌出来，流泻一地。望着床上依然玩着手机的爱人，刚刚的窃喜，像是误入了莫名混战，又不知怎的就挨了当头一棒，懵懵懂懂不知所以。我立即拉上门，逃到自己床上，也不言语，也不动气，只是呆呆的，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出神。

罢了，无可救药的人，随他去吧。我只要好好的睡觉，待明日，好好做事。这样想着，却丝毫没有倦怠，本来有些睡意的疲惫，却在这一时刻像是怕了我，竟逃得无影无踪。失眠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脑海里通透明亮，演绎着一幕幕鲜活的话剧。剧情无非是我扮演巫婆，爱人是无辜的王子。他天真任性，我邪恶狠毒。竟是怎么了？我居然丧失安然的勇气。不该是这样的。一切都是他，阴险狡诈，还嫁祸于人。可恶！可恨！可气！

我突然变得狂躁，“咚咚”跳下床，奔他而去，然后掀掉他身上的被子，对他大呼小叫。他异常平静，仿佛还温柔的轻笑：“你不是叫我反省吗？所以我在此面壁思过。”他说着反话，却如此淡定。如此冷酷的人，我竟是那样死心塌地爱着，担忧着，却也是无可奈何的叹息着。他真的不知道我的心，竟是如此挂念于他，又巴望着他好吗？为什么总是让我如此不安，又如此不甘啊？

我大声的斥责着他，也顾不得已是深夜。他见我愈来愈高亢的声调，突然的着急起来：“喂喂喂，音量关小点，全世界的人都快被你吵醒了。”

他把右手食指端直地放在嘴唇上，“嘘嘘”轻呼着，好像在他的旁边就睡着快醒的人。我不理会，就像是开闸的洪流，势不可挡，逮着这个机会，想停也刹不了车。他伸过手来揪我的大腿，我关掉哀怨的语音，趁势一脚蹬去，蹬到他腰上，他“哎哟”一声，身子在床上扭动几下，又侧目盯着我，并无怒意。“老婆，你小声说，我认真听便是，肆意打，只要你舒心，我定不还手。但是要有功德心，别吵着别人。”

他是最识时务的人，知道我是真生气了，也似乎于心不忍，至少他知道，一切根源，明明白白的摆着，由他而起。

我靠着床头，怒气已消失殆尽。吵架真的很奇妙，再大的气心，如若其中有一个人懂得退让，夫妻间的反目瞬间可以化干戈为布帛。爱人也不再言语，拉过被子盖在头上，装着入睡。“我找人陪我喝酒去。”我说着，跳下床，亦步亦趋，却也不觉来到卧室，又不服输似的脱掉睡衣，换上白日里穿的那套衣服。走过客房门，房里没有动静，我踌躇着到大门旁，扭动钥匙，开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可是他还是没有狂奔而来的举动。我打开门，楼梯口柔和的灯光更映射出窗外漆黑的夜幕。一直是个胆小的人，本也并不是真的要出去喝酒，只是想要捉弄他一下，让他不安。他却没有不安，纹丝不动蜷缩在被子里，没事人似的。我竟又真的感到受了冷落，扑上去抓他，咬他，狠狠地说：“你睡，安了心睡！”然后挣脱他抓紧的手臂，扬长而去，门，“砰”的一声关在身后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初心是逗他，却又被自己当了真，无端生起闷气。

走出楼道口，对面楼里传出麻将的碰撞声，心，倒是安定了许多。爱人的电话打来，我也懒得理他，一个接一个，任他干着急。我径直朝着烧烤店走去。这么晚，也只有那里能寻得食物。其实事先就打好主意，说去喝酒，实际是去给他买吃的。闹了半宿，实在过意不去他还饥肠辘辘。这店离家，也就三百米，走出巷口，左转直行两百米再右转即到。白日里见着生意冷清，却不想这时候竟热火朝天。屋里屋外，好几桌子人，都神采奕奕的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这种场景倒也是见过，只是在今夜，却感到异常的孤独。以前若赶夜市，也是由他陪着，今夜独自一人，冒着被他误解的危险，却这般外冷心热，为他张罗，是不是自己，就十足一个好事的笨女人。选好菜品，等着熟食装进便携盒里，再买上一瓶啤酒，匆匆朝家跑去。

爱人，早已从客房移驾卧室，大开着客厅的灯，巴巴的等着我归来。手机握在他的手上，里面正循环播放着一首歌：

家是温柔港湾

你我停泊的港湾

风雨再大都不怕

只要有个温暖的家

爱是温柔港湾

你我渴望拥有它

旅途再苦也不怕

只要有个温暖的家

多少年以后所有的温暖哪怕只剩一句话

亲爱的你好吗

岁月的痕迹刻上你我眉梢还是不会改变它

多少年以后所有的感动也许只为那句话

亲爱的我爱你

时光在流逝带走当初激情我们还会珍惜它

无时不在牵挂

温暖的家

走遍海角天涯

我爱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