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

猜想

金柴在放学路上贪玩了一会儿，回到家的时候，哥哥已经做好了作业。

不知道为什么，路上有那么多蝴蝶飞舞，蓝的、绿的、黄的，还有像晚霞那样的红。好看得不得了，在半空中织着五颜六色的梦。金柴已经回到家里，眼前还闪闪烁烁着蝴蝶明亮的翅膀。

“发什么呆？快写你的作业。”哥哥骄傲地命令金柴。

金柴笑嘻嘻的：“今天作业少，30分钟我保管写好。有一首诗，老师让背默，我在看蝴蝶的时候，就回忆了一遍，我记得牢牢的，一会儿就在你面前默写。”

哥哥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兄弟俩忽然听到一阵“丁零咣当”的声响，原来是爸爸从偏屋里推出自行车，快步奔跑到院门口，长腿一甩，便骑到高高大大的自行车上，一溜烟地飞走了……

哥哥惊讶地叫了一声，追出堂屋门，又折回来。

“哥哥，爸爸原来在家里，刚才我怎么没有听到动静？”金柴问。

“刚才爸爸是不是在家里，还不好说，”哥哥眯了一下眼睛，又睁得大大的，灵活地转动，“我回来得比你早，做作业的时候，家里很安静。”

“你是说，爸爸是在我们回家以后，才从外面走进院子，再骑走自行车？”金柴站起来，瞅了瞅院外，其实爸爸早已不见了身影，“好奇怪啊，哥哥！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打招呼？走得太匆匆忙忙了。”

“金柴，爸爸着实奇怪，从推自行车，到骑自行车，他连回头看我们一眼都没有。”哥哥补充说。

金柴攥了攥了右手，又把大拇指从其它四根手指头里弹出来。

“爸爸为什么走得这么着急？难道是他弄丢了东西？”

“爸爸可能遇到了急事，又特别重要……他至少应该跟我们说一声，说不定我们也能帮上忙。”

“这个时候，爸爸应该跟妈妈在田里劳动，是不是妈妈有了什么……”

“别瞎说，爸爸妈妈都没有事。爸爸只是心里急，来不及管我们。”

金柴把笔帽拧紧，站起来对哥哥说：“哥哥，我们去找妈妈，爸爸有什么事，妈妈会第一个知道。”

这跟哥哥想到一块儿了，他们一前一后向外奔跑起来。

晚霞的红，又有了淡淡的紫，烧得大块的天空绚烂无比。

遇到八爷赶着羊群回村，却又像羊群带着八爷走路，他一点儿不管事，只顾迷迷瞪瞪地抽着香烟。

“嗨，八爷，刚才我爸骑着自行车走了，他跟你说什么了没有？”哥哥穿过羊群问八爷。

八爷醒了醒神，撅着鼻子回答：“你这小子，跟你爸一个性子。他骑得那么急，身后带风，差点儿把我的烟吹灭了。他应该递给我一根烟，却既不递烟，也不打招呼，哼！”

哥哥瞅了金柴一眼，有些犯傻似的笑了笑。

金柴也穿过羊群，还顺手摸了摸一只小羊的耳朵。他又看见一群蝴蝶在灌木丛那边飞舞着，多了几只黑的、白的蝴蝶。

“八爷，我爸会送你一盒烟的，前几天你来我家喝茶，我爸就送了你一盒烟，”金柴说，“我爸骑得那么急，一定是有急事。八爷，我爸我妈下午在哪块地里呢？我们现在去问一问。”

香烟的烟雾团团腾起，夕阳的光芒照得那里一片橙黄。八爷丢掉短得快要烧住指甲的烟头，他的面庞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大羊慢腾腾地走着，小羊走几步跳一下。

八爷给的答案跟兄弟俩心里想的一样，他们沿着大路奔跑了一会儿，左拐，在一条羊肠小路上快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妈妈扛起一把锄头，地上还放着另一把，这是爸爸下午锄草用的锄头。哥哥像妈妈那样扛起锄头，金柴只好挎起地上的篮子，里面放着掌面已经变了色的手套，还有空空的茶杯。

“妈妈，爸爸刚才回家骑自行车，是去街上买东西吗？”金柴问。

金柴走在妈妈后面，哥哥又走在他的后面。

“你们快看，多漂亮的蝴蝶，它们在开会吗？刚来到地里，我们就看到了蝴蝶，一只又一只，现在它们还是那么多。今天呀，蝴蝶们开了一次长长的会。”

哥哥也让蝴蝶迷住了，跃跃欲试，想去追逐一下蝴蝶。

“你爸爸丢下手套，只跟我说一句‘我回屋一下’，就噔噔噔地跑远了，”妈妈对金柴说，“家里什么都不缺，他能买什么东西？”

金柴没有再问，哥哥也没有再问，他们跟着妈妈回到家里，一个开始做作业，另一个开始帮妈妈做饭。

烧好的饭菜，爸爸没有回来吃。

等听到自行车的响声，爸爸终于回来了。他竟然是一路推着自行车回来的，而且他喝得醉醺醺的，幸好晚上的月光很好，照得自行车的两个铃铛闪闪发光。

哥哥和金柴急忙帮爸爸放好自行车，然后从偏屋里走出来。爸爸非常快活，一边跟妈妈说话，一边哈哈大笑。

“你们都猜，我去了谁家喝酒？”爸爸得意地摇晃着身子。

“去谁家，也不应该喝得这样难看。”妈妈不肯猜。

“我难看？我一点儿也不难看！”爸爸身上的酒气其实挺好闻，“我去了你们良叔家。良叔的女儿很快要出嫁，他约定日子叫我去喝酒，跟我商量，怎样才能好好地送走这个听了他二十年话的好闺女。我在地里锄草，干着干着忽然想起喝酒这件事，再不去就错过了。我骑着自行车刚到你们良叔家，他从地下挖出来的酒已热了两遍，中午一遍，我到的时候是第二遍。他不恼，说他的酒真是好酒，热过两遍，酒味儿还浓着，让我先喝一碗试试。我们就喝啊喝啊，良叔的女儿也过来陪我们喝了一盅呢。这闺女真行，我看是良叔的花木兰。我们喝，她也喝，我们笑，她也笑，良叔笑哭了，她抹抹眼睛，还是笑。多好看的一个姑娘，但还是良叔面前的一只小蝴蝶呀……”

妈妈去厨房给爸爸倒了一杯茶。

哥哥提醒金柴说：“那首诗你还没有默写。”

金柴凑近哥哥说：“我们猜的都不对。爸爸下午肯定很想很想喝酒，才匆匆忙忙地骑走自行车。他喝得多不多呢？听他说话，喝得不多，看他推着自行车回来，又好像喝得不少……”

（孙君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