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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年初夏的一天早晨，安徽省省会安庆的警署里慌里慌张跑来一个老管家，说他的主人吴天龙夜里被“鬼”吞吃了脑袋!

提起吴天龙，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曾坐镇皖北古黄府,任前清两淮盐政使二十多年，民国成立后，他迁居安庆，投靠倪督军，摇身一变，又成了颇有实权的省参议。他怎么能叫“鬼”吃了呢?

素有“神探长”之誉的探长黄宝剑接案后，立即带了几个探员随那个老管家来到了吴宅。

吴宅门楼阔大，庭院深深，一望即知是富豪官宦门第。进得曲曲折折的后院，只见花木丛中、古槐之下，一座石阁巍然耸立，门额上赫然手书三个馏金大字:“清风阁”。

吴天龙的尸体就倒卧在阁前古槐之下，脖子上果然光光的，头颅不翼而飞，胸口被刺了个大洞，血污遍地，伸出的右手紧握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早知道……早知道要出大事的，因为这是幢……鬼宅，早几天还闹过鬼的啊!”老管家面如土色， 哆哆嗦嗦对警察们说开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幢宅院本是前清户部费侍郎的祖宅，前年辛亥革命时，退职在家的费侍郎被乱兵所杀，他的几个小妾也先后上吊自杀，人们便纷纷传说这宅院阴气太重，成了“鬼宅”，以至败落的费家低价出售宅院时，竟无人问津。

可巧一年前吴天龙新来乍到，贪图便宜买了过来，并花了不少银子进行了一番大修，新建了不少亭台楼阁。就在快完工的当儿，一个姓雷的石匠又莫名其妙地摔碎了脑袋而死。吴家一打听这才知晓这是幢不吉利的“鬼宅”，慌忙买三牲、请道士，做了一场好大的道场，驱邪送鬼。可是不顶事儿，上个月的一天，半夜时分，就在这后花园里，突然传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吴家上下都被惊醒，大着胆子趴在窗台往外一看，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奇形怪状的“鬼”又蹦又跳，高鬼奇高，脑袋几乎顶到了房檐，矮鬼奇矮，只在高鬼膝下跳跃。

高鬼似乎对清风阁挺感兴趣，又出又进的，矮鬼则在宅院里来回跳跃，不时地呜咽哭叫，依稀听的是“冤啊冤，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当时吴天龙大骇，蒙上被子还浑身直打哆嗦。直闹到天快亮时，随着一声鸡啼，两个鬼晃了几晃，竟踪影不见了。

吴家老小全吓坏了，纷纷嚷着要搬家，以免“冤鬼索命”。吴天龙脸色铁 青，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半天步，突然一拍桌子，吼道:“我明白了!什么鬼不鬼的，分明.....是打老子的主意!我可不怕，以后我哪儿也不住，就住在清风阁里。我要买把手枪，只要那两....两个什么鬼东西敢再来，我就要叫他们尝尝子弹的滋味!”

吴天龙说到做到，不顾家人的劝阻，真的住进了清风阁。

起初的几天，倒也风平浪静，什么事儿也没再发生，大家都以为“鬼”被吴老爷镇住了，不料想今天天刚朦朦亮，老管家早起打扫路径，发现主人倒卧在清风阁下.....

“仇杀，典型的仇杀!”听了老管家的叙述，曾留学英国、深受科学熏陶的黄探长当然不信什么“恶鬼吃人”的鬼话，立命探员们分头细勘蛛丝马迹，自己则踱进了清风阁。

清风阁是座台基挺高、周边雕花木窗相连的石阁，由于被那株古槐遮了阴，阁内凉风习习，确是纳凉消夏的好去处，名副其实的“清风阁”。

阁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只是正中那张与石基相连的独腿石桌煞是古怪，不仅其笨拙的造型与全阁精巧细致的风格不协调，而且桌面上还不伦不类地凿刻了一个外罩罗盘刻度的象 棋残局——不知这是何意。

老管家见黄探长满面疑惑，忙上前解释道:“我家老爷酷爱象棋，且颇有研究，曾写了一部象棋专著，叫《棋海航针》，极受行家好评。书里记下了他亲自破解的三十六个古人残局，其中最出名的残局就是这石桌上刻的“仙人指路”，据说此局是明朝刘伯温首创，五百年来无人能执黑走赢此局。吴老爷苦思数月，一朝顿悟，出人意料地走只象、马、士这三个棋子，只七步便使黑棋来个咸鱼大翻身。您看，罗盘乃是航海所用之物，内罩这局残局，分明就是‘棋海航针’之意。记得修此阁时，是我家老爷特命那个雷石匠按这个意思雕凿的，花了好大功夫呢!此阁建成后，我经常见老爷来这儿，就坐在这石桌旁微笑默思，分明是在回忆这个棋局给他带来的荣耀。”

黄探长业余对象棋也挺喜欢，看了之后连叹吴天龙心智过人!

这时，探员们纷纷来报:在花园后门发现两个血手印，极是清晰，已经被制成印模，而在花园东面与隔壁“悦来客栈”相界的墙壁上，新断了两截独间砖头，且墙上有攀爬痕迹。

综合这些情况，大家一致断定:“鬼”是从“悦来客栈”进得花园行凶之后，万分紧张，昏头昏脑逃向后门，却发现无法从后门出去，只好仍从来路越墙而出。

顺着这个思路，黄探长推测“鬼”一定是“悦来客栈”的客人，现极可能仍藏匿在客栈之内。

黄探长于是叫来了悦来客栈的刘掌柜，叮嘱他从现在起要严格盘查每一位外出客栈的客人。

2

第三天中午，天气正热，“悦来客栈”又有几个客人要出门。刘掌柜只得强打起精神例行检查的“公事”。当他检查到走在最后的一个客人——肩挑花担的卖花郎陈虎时，已累得满身臭汗，他想到这陈虎今天生意好，已几进几出客栈了，实在没反复检查的必要，便挥了挥手。

陈虎正要挑担上肩，这时门旁一个头戴破草帽、倚着墙角打盹的卖水老汉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扯住了陈虎的花担。陈虎大惊，结结巴巴地道:“.....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老汉一脱草帽，扯下几根假胡子，不是别人，正是黄探长!

与此同时，几个便衣探员也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一拥而上，将陈虎紧紧扭住，一搜花担，只见鲜花底下盖着一个骨碌碌的人头!一旁的刘掌柜吓傻了。

原来，黄探长判断“鬼”带走吴天龙的人头后，当务之急要从悦来客栈脱身，天太热，人头极易腐臭，搁不得!因此，黄探长暗中和探员们化装成各色小贩，在客栈门口紧紧盯着呢。

再者，今天陈虎几进几出客栈的反常举动早引起了黄探长的怀疑：大热的天本是卖花生意的淡季，这陈虎却口口声声说生意好，岂非在麻痹刘掌柜?

陈虎被带到警署，便爽爽快快地招认:“我承认，吴天龙的人头是我割下的，准备带回老家当祭品，因为我家与姓吴的有血海深仇!只可惜我没有手刃此贼……

原来，陈虎是皖北古黄人，二十年前，他的父亲拥有几十艘大货船，依仗大运河流经之便，南北往来贸易，富甲一方。

当时的两淮盐政使吴天龙几番勒索不成，竟指使江洋大盗诬称陈家通匪贩卖私盐。

这可是大罪啊，陈家老小几十口子尽皆刑场问斩，万金家产也被吴天龙乘机吞没。当时年方五岁的小陈虎侥幸被家中老仆救下，逃入深山。如今陈虎长大成人，发誓要报这灭门血仇，他打探到吴天龙已溜到省城当起了富家翁，便跟踪而来。只是吴天龙一向深居简出，陈虎一时难以下手，只好以卖花为名，在隔壁的“悦来客栈”住下，静待时机。

早几天吴家闹鬼，吴天龙一怒之下住进了清风阁，恰与悦来客栈只一墙之隔。陈虎得知后大喜，便在大前天的夜晚越墙而入，持刀直奔清风阁。

不料刚近清风阁，就见惨白的月光照在阁台下一具仰面朝天的死尸上，不是别人，恰是仇人吴天龙!而在槐树之旁，还躺着一具蜷缩的、满头鲜血的尸体。

陈虎大诧:一定是这个与自己一样同吴天龙有深仇大恨的人今夜不惜同归于尽杀了吴天龙，只可惜自己晚来了一步，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巧之事!遗憾万分的陈虎最后割下了吴天龙的脑袋，打算带回家去，祭在父母的坟前.....

陈虎的招供使不少警员认为陈虎在说谎:怎么这么巧，互不相识的凶手在同一个夜晚要刺杀同一个仇人?现场怎么不见了陈虎所说的那具尸体?

黄探长却认为陈虎没有撒谎，他为大家分析道:“从现场情况来看，吴天龙是倒卧在血泊之中的，颈断之处并无血痕。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活着被割下的头颅，尸身脖颈处由于缩筋卷皮，以致会形成颈骨突出、两肩高耸的现象。而吴天龙的尸身并没这种现象，这两点足以说明他的确是被人一刀刺死、血流尽后又被人割去头颅的，而这中间起码要有一个钟头的间隔时间，急于杀仇离去的陈虎是不可能静静地傻等一个钟头的。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刚才法医已经将陈虎的指纹与现场门框上所拓的血印指模作了对照，证明那血指印并不是陈虎的....

请不要忘记那两个一高一矮大闹吴宅的‘鬼'就是从花园后门莫名其妙消失的，恐怕这后门另有奥秘，我们当初真不该忽略了这一点。”

3

大家又来到了吴宅后门，反复推拉，只见两扇厚厚的包铁木门关合自如，门缝扣得极严，并无异常。

可当谨慎的黄探长用小锤敲打门框的两侧时，意外地发现右侧有两块红砖响声有异，小心地一抠，又发现这两块红砖竟然是漆了红漆的木砖!待撬下木砖，小洞里露出一柄与门框相连的铁轴来，使劲搅拨，只听一声轻响，右门便脱了门轴往外翻转，恰恰露出能容人侧身而进的门缝来，而在门外稍一推拉右门，整个门又关合如初——原来“鬼”就是这样出入吴家的，真是巧妙至极!

不用说，当初为吴家建造此门的罗木匠嫌疑最大!

探员们很快把罗木匠抓进了警署。只见罗木匠身材矮小，头箍一圈白纱布，里面血痕隐隐可见，黄探长心里不由明白了八九分。

果然，当法医拿来血印拓模让罗木匠作鉴定时，他长吐一口气道:“不用比了，那血印儿是俺的。...俺就是那个进入吴家的矮鬼!俺想杀了吴天龙这个坏东西，因为他害了俺雷兄弟!”

原来，罗木匠和雷石匠都是当地出名的能工巧匠，罗木匠人称“二鲁班”，雷石匠也不是寻常之辈，因善造各类木石建筑机关而被人称为“样式雷”。

木匠石匠不分家，两人常在一起干活，惺惺相惜，便成了撮土焚香、义结金兰的兄弟。吴天龙翻修宅院、大造园林时，两人都被聘来了。

吴天龙对雷石匠尤其看重，常去清风阁工地将他叫到一旁，拿着一本名叫《棋海航针》的棋谱同他商量如何建造亭阁的样式，极是神秘的样子。

快完工那天，吴天龙特请雷石匠喝酒，日头西斜，暮色笼罩，罗木匠等着同雷石匠一块回家， 却久等不至，心中万分牵挂， 顾不得吴天龙严禁工匠杂役私自进入后花园的规定，隐在花墙后探动静。

好久好久，终于看到吴天龙和一个家仆扶着被灌得大醉的雷石匠出来了。经过那道尚未通水的人造小石溪时，吴天龙见四周无人，轻咳一声，那家仆便一膀子将雷石匠掀下了石桥。可怜雷石匠哼也未哼，就被溪底下的尖石撞碎了脑袋....

罗木匠亲眼目睹，惊得浑身发抖，却一声也不敢出。事后，罗石匠在最后为吴宅安装后大门时，他心中一动，在门框上巧作机关，以便将来能出入吴家，为义兄报仇，也不枉两人结义一场....

罗木匠常去雷家照料雷石匠的老妻。有一天，他又去了雷家，见一个瘦高个正在雷家翻看雷石匠遗在家的棋谱《棋海航针》，见了罗木匠，就将棋谱放进自己袋里了。

罗木匠询问后才知道这人是雷石匠的师弟高升。高升现在一家马戏团踩高跷，如今随马戏团走江湖来到安庆，顺便探望师兄。罗木匠将雷石匠被昊天龙所害的事对高升说了，希望二人联手为雷石匠报仇。

高升悄声道:“小弟已想出一计，可报师兄之仇，叫‘借鬼杀人'!”“借鬼杀人?”罗木匠半信半疑。

“对呀!吴宅不是鬼宅吗?我个子高，又会踩高跷，装个高鬼不成问题，你个子矮，不妨弯弯腰装个矮鬼，咱们先到吴家闹上一场，让人相信吴宅真的又出鬼了，然后咱们....再瞅时机，一举杀掉吴天龙，这样人们就会以为吴天龙叫鬼害了，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干的.....”

那晚，他俩一身夜行衣打扮，一入吴宅便直奔清风阁。

清风阁里的吴天龙听得动静，持枪冲过来，隐在槐树后的高升一刀刺去，把吴天龙放倒在地。罗木匠正为大仇得报而高兴，忽听耳边“呼” 地一声风响，一块石头砸在了 他头上，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多久，待他醒来，只见惨白的月光下，吴天龙成了一具无头死尸，那高升也不见了踪影。这真是活见鬼了!他不敢再停留，捂着还在流血的脑袋，仍从后门逃出。

清风阁里定然暗藏玄机!

听了罗木匠的口供，震骇和兴奋之下，黄探长和探员们马不停蹄，三至清风阁。可大家又敲又打地将清风阁搜了个底朝天， 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由于案中一再提到吴天龙的棋谱，黄探长的注意力不觉集中在那张刻有“仙人指路”残局的石桌上，越看越觉得石桌怪怪的，可“怪”在何处，任他想得脑袋发胀发疼，却一片茫茫然。

一行人怅然而返，在吴宅大门口又遇到了那个老管家，只见他挎着一只沉甸甸的长篮，里面盛满了各样小吃，篮子上面还系了长长短短、红红绿绿的十多条小绳子。

黄探长好奇地问老管家，他说:“唉，我不识几个字，年纪又大了，忘性也大了，吴家人口多，夫人、小姐、公子哥儿十好几，自来安庆后，个个喜欢当地的小吃，偏偏口味个个不同，每回我外出买小吃，都要跑遍大半个城。为怕忘事，我便学了古人结绳记事的法子，在篮子上系这么些小绳子。喏，这根长红绳，是大公子的桶子鸡，短的呢，是二夫人的香酶豆腐，这个结着个小疙瘩的是四太太的盛记油炸蚕豆，那个打了个蝴蝶结的是王小姐的凉拌藕粉黃瓜....”

不待老管家说毕，黄探长脑子里电光石火般一闪，突然回身，发疯似地又向清风阁跑去。

黄探长一口气跑到那张石桌前，紧盯残局，屏气凝神，双手抓住桌边，猛地向右使劲一旋，那石桌竟从底根转动起来!

只见黄探长一番或左或右旋转之后，石桌竟然上升了老高。最后，黄探长猛一推石桌，石桌之下赫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一个警员用手电筒往里一照，只见一个身材瘦长、尸臭扑鼻的家伙蜷缩其间，身旁堆满了黄白之物，一手紧攥着《棋海航针》，另一只手紧攥着一颗雀蛋大的翡翠夜明珠!

不用说，此人就是那个莫明其妙失踪了的高升。有一个性急的探员正要探身面下，却听石桌又“嗡”地一声颤动起来，眼看就要关闭，一片惊叫声中，黄探长眼疾手快，猛按石桌对面的红方老帅棋子，随着“咔”地一声响，石桌嘎然而止。

那个探员吓得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连叫:“好险好险!”

黄探长长舒了一口气: “清风阁之谜至此完全揭开了!”

4

事情还要从吴天龙说起。

做了二十年两淮盐政使的吴天龙肥得冒油，积聚了数不清的黄白之物。定居安庆后，为防盗贼，让“样式雷”特为他造了这么个深藏机关的清风阁——石桌上这局令他得意万分的“仙人指路”其实就是机关的钥匙!按“仙人指路”中黑棋的象、马、士这三个要走弧形线的棋子所显示的方向，参照外围罗盘刻度数，依次去旋转石桌，恰好七步就可推出底下的洞窖来。

可怜雷石匠费尽心血，却没想到被吴天龙残忍地灭了口!而死于洞窖之中的高升，是个贪婪狡猾的老江湖，他从雷家那本棋谱中无意中看到被画得密密麻麻的“仙人指路”残局，早年的木匠生涯使他从那些线条中看出这绝不是简单的棋局，而是一张密窖机关图，又联想到罗木匠所说的雷石匠被害经过，不由贪欲大起!他利用罗木匠急于为兄报仇，两人一起潜入清风阁，杀掉了吴天龙，又将无情棒挥向了罗木匠。

心喜若狂的高升转动石桌，待洞口一露出，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不曾想心机极多的吴天龙在七步“仙人指路”之后，又让雷石匠为他多安了“定将”一招——只有将红方老帅按下去，才能使整个机关彻底定格，否则，片刻之后，机关内的铜弹簧会猛然反弹，石桌就会回复如初。可叹身陷宝物之中的高升眼睁睁地被活活闷死在里面，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至于百思难解阁中谜的黄探长，则是被那吴家老管家一番“结绳记事”的话触动了灵感，恍然大悟到“仙人指路”正是吴天龙的“结绳记事”——吴天龙已然年老，担心自已智力减退记不住繁琐的机关程序，极可能用这令他念念不忘、引以为自豪的“仙人指路”来当机关钥匙!

好在黄探长本对象棋有研究，悟到象、马、士这三颗棋子走法均有弧度，与罗盘刻度暗合，而“仙人指路”果然只走这三颗棋子，便按图索骥，终得破解!

作者：王永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