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丨石川：有一种自由，叫自律

有一种自由，叫自律

文/石川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匈牙利诗人裴多菲这首把自由看成比生命和爱情还要重要的诗，迄今还让很多人耳熟能详，并经常地被一些自由崇拜者们所吟及。

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自由是存在于人内心最原始最深刻的冲动，反映着人之为人的本真，体现着人之为人的价值。它是人类最应该享有的一种基本权利，是人的本性得以释放的基本需求，是人的理想得以实现的基本保障，也是人的尊严得以体现的基本标识。一个人要是一旦失去了自由，再奇妙的想法都是空想和幻想，再动听的话语都是梦呓和废话，再出色的身手都是摆设和徒劳，一切有用的技能都会大大的贬值，甚至会沦落成毫无价值，就等同于失去了空气、失去了趣味、失去了感觉、失去了生命、失去了存在。

但自由从来不会不请自到和与生俱来，也不等于信马由缰和为所欲为，更不等于无法无天和无拘无束，它除了所处环境的宽松和给予，更需要人的自我追求、自我控制、自我约束、自我督促、自我鞭策和自我勉励，也就是说，它更需要人通过以自律的方式来谋取。

自律又是什么呢？自律，就是自己给自己加“紧箍咒”，自己给自己提要求，提醒和拖拽自己要遵纪守法、循规蹈矩和按计划行事。它是通过有效的自我管理、自我调控，实现欲望的把控、方向的驾驭、情绪的调适、行为的适度，远离美丽陷阱和诱惑，拒绝负能量，对自己实施自我革命、自我拯救，把生活的节奏和人生的轨道始终框定在社会期待和自己的想法里。它犹如一面镜子，会让自己照见自己，让自己注意自己的言行，改正自己的错误，弥补自己的不足；它又像一把清理心中污垢的扫帚，把自己的内心打理得更加完美与干净；它更像是一种战略项目投资，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收益，甚至还有直观上的损失，但是时间久了，好处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它是一种自我加压式的自己改造自己的方式，也是人生道路的自我矫正、自我提纯和自我提升。自律，刚开始时会使人觉得不习惯、不舒服、不自在，但一旦成为一个人的自觉，定会让人不再重蹈过往的覆辙，不再遭人鄙视和小瞧，而是走上正确的道路，遇到更好的机会，产生积极的变化，过上更高层次的生活，活成自己真正向往和喜欢的样子。

将自由和自律放在一起，仿佛是一对冤家的强扭和拉扯。因为，自由的字眼很喜人，表达的是向外的奔放，意味着的是，行为不会受到限制和阻碍，凡事都会顺心顺意和轻松快乐，一切都可以依心而动、率性而为。可说及自律，有些人的头皮就会发麻，因为它是向内的自我苛求，不是让人一开始就觉得舒服，而是意味着有些欲望被压抑、有些兴趣被放弃、有些爱好被割舍、有些情感被去除、有些习惯被打破、有些舒适被隔离，意味着自己要经常对自己进行敲打提醒和批判斗争，意味着自己要承受一些精神或肉体的折磨，意味着有些时候自己要跟自己作难和过意不去。自由和自律，两者表达的意思似乎正好相反，仿佛是水火不容、互相排斥的两个对头。

可稍加考察和琢磨，则又不难推断和发现，自律和自由却是最好的搭配，是上天最佳的安排，尽管它们的朝向相反，但它们的终极目的是统一的、一致的，都是为了随心的自主、更好的自由。它们是典型的互相依托和相反相成。在某种程度上说，自由就是自律的创造和结果，自律就是自由的前提和源泉。一个人只有做好了自律，才可拥有真正的人生自由；做不到自律，根本不可能拥有自由的随意。

伟大诗人杜甫之所以被后人尊称为唐朝的“诗圣”，是因为他的诗篇语言凝炼生动，具有高度的艺术表现力，更是因为他对待自己的创作拥有“语不惊人死不休”和“新诗改罢自长吟”的自律要求。北宋文学家欧阳修，见世的文字，无不体现出文笔的酣畅和从容宽厚、真率自然的个性，缘自他始终用“不怕先生骂，却怕后人笑”的自律来对待自己的创作，他对自写的文章总是反复修改、反复默读、反复打磨，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从来不搞随便的应付和将就。一代伟人毛泽东，是依愿成事的千古奇人，他始终明白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东西最重要、最珍贵、最要坚持，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什么坚决不为，他有抽烟的嗜好和晚上工作的习惯，但在1945年与自己的敌人蒋介石在重庆43天的谈判活动中，他把政治看得高于一切，约束自己，做到戒烟和早睡早起，其雄才大略和惊人的自律让对手打内心地折服。苹果公司创办人乔布斯，每天4点起床，9点前把工作做完，正是他这种工作与生活节奏的自我把控，让苹果开创了一个智能手机新时代。这些古今中外能按照自己意愿而成就大业的成功人士，无一不是令人艳羡的自由者，但他们又都是近乎残酷的自律者。

有人可能会说，吃不得苦中苦，成不了人上人，成就大事的人肯定要自律，而我就是一个没有大志向的普通人，成不了大气候，当不了大家名家，只是做些平凡事，谋些安稳日子，过些自由自在的生活，难道也需要自律？

其实，只要你不想做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不想关在笼子里坐以待毙，你就得让自己的言行有所遵循、有所选择、有所拒绝、有所放弃、有所不为，始终与规章制度相统一，与社会的约定俗成相一致，与事物的发展规律相吻合，也就是说，你也得必须有所把持、有所割舍、有所自律。

你想要身体的自由，要有好身材、好身体、好精力，你就得克服任性的习惯，督促自己按时作息，经常锻炼，科学餐饮。网络再神奇、手机再好玩、游戏再有趣、娱乐再有味、佳肴再诱人、睡觉再舒服，该放手时要放手，该停止时要停止，而不能沉湎其中，让这些妨碍着你最应该关注和投身的健康体魄的保持。

你想要生活的自由，要有吃有穿、有房有车、有花有用，有余钱剩米，甚至还想过得比别人有品质、有品位、更美好、更幸福，你就得摒弃懒惰的惯性，催促自己不可好吃懒做和游手好闲，而是要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勤劳、不断地开拓、不断地创造、不断地奋斗，哪怕现有条件很优越，哪怕风里雨里，哪怕日月轮回，哪怕岁月流转。

你想要交往的自由，要有倾诉的地方，有情感的寄托，有朋友的帮衬，你就得抛弃自私自利的念头，提醒自己要宽一分待人，退一分争利，有钱大家赚，有福大家享，有难大家当，在利益分配中“七分合理，八分也可以，那就只拿六分”，在危难关头不能只考虑自己如何蝇营狗苟，而把困难或危险留给别人，自己却中饱私囊。要经常想到，良田万顷自己只能一日三餐，广厦万间自己也只能用上卧榻三尺，不能贪得无厌，而是要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注意知足和感恩；要多留点位置让别人坐，多留点台阶让别人下，多留点风头让别人占，多留点好处让别人赚；要始终明白，别人与你的交往总是要有所想头、有所值得，才会愿意与你保持长久的联系。

你想要安全的自由，要有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环境安全、工作安全、交通安全、饮食安全，你就得去除粗心大意和炸炸呼呼，警示自己什么时候都要不做违背规律的事，什么时候都要遵纪守法，什么时候都要注意防患于未然，什么时候都要坚守住做人的底线，什么时候都不要抱侥幸的心理。

你想要精神的自由，要获得更多的选择权、支配权、表达权、主导权，获取更多的认同和支持，赢得更多的赞许和尊敬，把自己的命运真正地掌控在自己手里，你就得冲破急功近利的束缚，提示自己什么时候都要“风物长宜放眼量”，修炼自己的真本事，拒绝更多的眼前诱惑，牺牲更多的当下利益，铲除更多的私心杂念，接受更多的考验和磨砺，始终既“仰望星空”又脚踏实地。

现实中，知道自律会带来好处的人有很多，经常信誓旦旦说要自律的人也很多，可是总有一些人每当履行计划或执行规则时，却又滋生出这样那样的理由和借口放纵了自己，让自己今日推明日，明日又照旧。这样的人与不懂自律的人没有两样，实际上都是十足的不自律者。不自律的人，看似洒脱和逍遥，实则是生活的散漫和无序，是情绪和欲望的俘虏，过着的是行尸走肉和糊里糊涂的消极人生，没有任何让人尊重的价值和本钱，哪还有什么舒心舒意的自由？

自律，唯有自律，才是一个人实现改变和转好的必由之路。宏图能够得以大展的人，无一不是生活与行为习惯的约束者。他们都是从一点一滴的改变中做起的。对于正在遭受痛苦或是行为放荡的人而言，要做出重大的改变往往是很艰难的，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尝试一些小小改变。譬如，坚持每晚睡前阅读一小时，坚持每天写日记，坚持每天散步一万步，坚持每餐只吃七分饱，甚至只是每天坚持早睡早起。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小改变，实际上你的自律一旦开始实施，你就已经启动了新的行为模式，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自律所带来的积累，就终会让你迎来华丽的脱变。一个个小改变多了，人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合符自己真正希望的样范，变得越来越规律、越来越自主、越来越自由。

自由的境地确实很迷人，值得我们每个人去追求，但自由从来是靠自己来创造的，而且越自律越自由，没有人可以包办和代替。而通向自由的路却只有一条，那就是不仅要懂得自律，更要认真地践行好自律，把自律当修养，当信条，当自觉，当习惯，当自己的生活常态，当自己的行为方式。

（原载于《新湘评论》2023年第5期）

本期音频朗读者：蔡青青，文化和旅游部人才中心语言艺术（朗诵）专业考级考官，中华文化促进会语言艺术专业委员会专业委员，湖南人艺汉语艺术实践中心专家顾问。

石川，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湘评论》《湘江文艺》等报刊，著有随笔集《人生如字——谐音字趣谈》（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