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情殇

顾勇晚上失眠了，辗转反侧。旁边的程珍倒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台灯泛着微弱的光，映在墙上斑驳陆离。顾勇仔细端详着程珍，这个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已经二十余年的女人。

顾勇想，这么多年了，自己竟然从未俘获过她的心。这么柔弱的女人，却有一颗倔强的心。

顾勇心里一声叹息，既然不能驯服这匹野马，那就放开她吧，索性给她自由。

程珍翻下身，一条白腿从被子里露了出来，顾勇伸出手想去抚摸，却还是放弃了。他拉下被子，盖住了那条腿。

东方欲曙，顾勇方迷迷糊糊睡去。

顾勇被程珍唤醒，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顾勇匆匆起来洗漱，程珍在旁边打扮得很精致。顾勇在想，看来她的心情不错。

岁月啊，程珍还是老了，腰肢已经僵硬，皮肤缺少弹性。但谁又能敌得过岁月侵蚀呢？所有想挽留住青春的努力，注定是失败的。

顾勇盯着程珍的脸，眼神逐渐迷离起来。他们说好今天是要去办离婚手续的。其实多年前，他们就有一个约定。等孩子考上大学，他们就离婚。

他们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素日所谓的恩爱，只是演戏给孩子看。今年孩子顺利通过了高考，尽管成绩不太理想，但也算差强人意。

他们想，也该到了和孩子摊牌的时候了。

昨天晚上，程珍做了一桌的丰盛菜肴，顾勇在客厅清晰地听到，她在厨房里边做菜边哼唱。

顾勇明显感觉到，程珍的脚步都是轻盈的。他明白，程珍等待这一天等得太久了。而自己呢？就顺其自然吧，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三个人吃饭期间，顾勇和儿子都没说话，只有程珍似乎在极力掩饰眉飞色舞，胃口大开。

饭还有来得及吃完，程珍就给顾勇频繁使眼色。顾勇清楚地知道，还是老规矩，她幕后指挥，凡事都是自己冲锋陷阵。

吃饭完毕，把碗筷放回厨房，三人坐好。顾勇开诚布公，把事情直接挑明说给了儿子。

他们以为儿子会震惊，会坚决不同意，并准备了好多说辞，谁知儿子听后很坦然。

儿子郑重地说：

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有你们自己觉得瞒天过海，我只是不愿捅破这层窗棂纸罢了。

我还奢望，你们慢慢和好如初。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执意如此。我尊重你们的意见，同意你们离婚。

程珍如释重负，喜形于色，情不自禁走上前，拍着儿子肩膀，感谢儿子的理解。

旁边的顾勇，情绪有些低落。在他的内心里，还是希望儿子能够争取挽回程珍的决绝。

儿子看着程珍，缓缓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们离婚吗？程珍愣了愣，没有说话。

儿子满腔悲怆地说，因为我不想爸爸再受委屈了。这些年，他受你的气太多了。

儿子说完，就跑到自己房间里，并且狠狠关上门。剩下顾勇和程珍面面相觑，呆如木鸡。

所谓离婚，只是走个形式。他们早已经是徒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了。

顾勇多年前碰她时，程珍鄙夷的眼神已经杀死了他的所有欲望。孩子不在家，他们都是分房而睡。孩子在家时，他们也是同床异梦。

顾勇平日在床上，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引来她的不满和抱怨。程珍倒很随意，依旧不断地变换睡姿和毫无顾忌地放屁。顾勇早已习惯了这些。

顾勇相信程珍没有外遇，她只是厌烦了琐碎的家庭生活，还有自己的窝囊无能。

她想一个人去新疆，去西藏，去追求诗和远方。她还向往着自由的时光。至于爱情，程珍说过，她的爱情，在结婚那天，就死了。

顾勇承认自己的卑微，在单位里他是无欲无求，不愿钻营，甘愿死守工资，他习惯了这个角色。

最初，顾勇还努力捍卫在儿子面前的尊严，渐渐在程珍不休不止的吵闹声里，他彻底屈服了。只要生活还能过，其他都不重要了。

顾勇想，他是不会再婚了。已经四十七了，奔波辛劳，已过半生。离婚了也好。

这套房子，就留给他们娘俩吧，自己净身出户，婚后这么多年，程珍跟着自己也没享过福。

自己呢？就搬到家属院那套小房子去吧，六十平方，尽管有些潮湿和狭小，但只要简单收拾收拾，凑合着能住就可以了。

顾勇想，至少可以过清静日子。下班回家，可以读书，可以练字，就这样吧，人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