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艳阳原创爱情散文｜一碗眼泪

作者简介：曹艳阳，女，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当代新实力派作家。出版个人散文集《与往事干杯》、《尘缘深深》《他不是一段往事》；短篇小说集《冰炭之恋》；长篇小说《我遇见你》等作品。

夏日气息盈怀，绿意盎然，城市的白玉兰花盛开如潮，繁华似锦。我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长裙，柔软的薄纱轻盈如蝉翼，层层叠叠，在手中宛如流水般滑落。长裙上印着小朵小朵的碎花，有一种优雅如兰的风情在裙上羞怯绽放。

一直很喜欢穿连衣长裙，连衣长裙能让我感到一种内心的飘逸。从小我就是一个爱臭美的孩子，父亲在学校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面镜子，我吃完午饭，蹦蹦跳跳，摇晃着两条小辫子跑到父亲的办公室。若父亲不在办公室，我便会对着那面镜子说：魔镜魔镜你告诉我，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是谁？然后我就会自问自答地说：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是曹艳阳。有一次父亲突然回来，看到我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使劲夸自己美，父亲简直看傻了，也听傻了。我没等父亲回过神来，撒腿就跑，脸庞似红透的高原。

这条粉红色的连衣长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它镶嵌着爱很多的回忆。望着它，想起与你的所有往事。

相爱的日子，我们一起沐浴阳光。云朵大朵大朵飘浮在天空，风中清醇的桂花香，漂浮在倾泻的阳光里。我瞪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对着你轻轻微笑。我的笑容洁白无瑕，像又香又柔的桅子花，嘴角笑成一弯小小的月芽儿。你的眼眸，充满洗也洗不净的春色；我的眼眸，典藏褪也褪不尽的柔情。你的睫毛像一把小毛刷，刷过我那苔藓一样潮湿清凉的脸庞。一缕一缕干净爽朗的阳光，在你的掌心里淡淡飘洒，像一条弥漫着寂静金色的河流，你说，阳光洒在掌心，灿烂盛开，一切安好。艳子，我要你幸福。艳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

相爱的日子，我们一起去雨巷听雨，世界小得像一条雨巷。青石板被雨清洗得圆润光溜。我们凝视着青瓦屋檐，看雨滴一滴一滴顺着伞轻轻地落在青石板上。耳边是潇潇的雨声，风高高扬起我的卷发。你的手指有着薄荷的味道，你的衬衫散发着书墨清香。我闭上眼睛深深沉溺，柔软湿润的嘴唇像刚绽开的冷艳蔷薇。在水花四溅的雨里，你突然俯下来，轻轻地、温柔地亲吻我的小脸。我的脸像一朵明晃晃充满了水分的花朵，旁若无人、柔情似水地盛开。我忽闪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脸颊绯红，心弦驿动。

相爱的日子，鲜花填平了深渊，快乐填平了岁月。你带我看像潮水一样突然盛开、像雪花一样突然消散的花朵；你在风里雨里帮我采摘粉白柔嫩的花朵，把细碎的花瓣放在我的手心，看我咧嘴开心得没心没肺地笑。看我在风中绽放如花的长裙，看我吹气如兰嘟嘴吹走、吹远花瓣。花瓣天女散花般吹满了我们的脸庞，甜蜜的滋味，像加了蜂蜜。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你爱怜地说：艳子，你好像原野上盛开美丽纯情、婉约明亮的紫色野花，但同时又有着绮丽的忧郁，让我有一种想保护你、想呵护你的感觉。

相爱的日子，我将冷冽的牙膏偷偷抹在你洁白的衬衫上、我喂你半生半熟的野果；我给你讲小时候爱搞破坏的自己：小时候，我会把长裤的左、右裤腿（膝盖的地方）各剪一个洞洞，父亲问，为什么好好的裤子要剪烂，我说：这样才时尚，才潮流。父亲说：剪两、三条裤子就行了，不要剪太多条。

无数个黄昏，我们一起散步，漫步喧嚣都市之外。走累了，坐在公园石凳上，品尝爱的静谧时光，我的内心充满朴素的幸福、翻涌上微微的晕眩。我将卷发散落在你的脖颈，抖落着情不自禁的美丽，将你的脖颈弄得痒痒的，我偷笑的表情在黄昏里若隐若现。你温厚的大手紧紧环抱着我，我感受你手心里衍生出来的一丝一缕的温暖、感受你的似水柔情。我们一起看晚霞流泻，听风和云飞掠过城市的沙哑声音。暮色迷离，我们脸上的光芒渐渐沉沦，所有的温柔甜蜜凝固成平淡但隽永的画面，安宁美好。

无数个夜晚，你和我躺在清凉的草地上看繁星点点、看天空深邃的黝黑。你的笑容静静地倾洒，让人在心底柔软一颤。我慵懒地倚靠在你的肩膀上，温凉的晚风拂过我清香的肌肤，你宽阔坚实的肩膀就是我仰望幸福的天空，我真想就这么香如软玉倚着你到天长地久、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们一边看星星，一边分享丰盈的柚子，你一瓣我一瓣咀嚼着柚子的香甜……。在柚子的馨香中，我像一朵嫩白无尘的花朵绽放在你的掌心，没有疼痛，没有眼泪，只有平静如水的幸福。这种幸福的感觉就像雨在街上泼，却泼不到屋内的自己，人靠在玻璃边看着外面的雨，感觉很幸福。

无数个日子，我冲着你撒娇，总是嚷着要你抱抱、要你亲亲、要你又抱又亲。你说我是个恼人的小丫头，要去买个机器人来抱我、来亲我、来又抱又亲我。在你灼热的眼神中，我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盛开成一朵会撒娇的花。当你稍有点冷落我时，我便泪落如花。漆黑的眼睛，闪烁着泪水汪汪的明眸。于是，你又哄我笑。你经常说：我负责挣钱，你负责撒娇；你经常说：我负责喂饭，你负责张嘴。有时听你说着这些话，我心里涌上带泪的温暖，很轻很轻渗透在血液里。

从小到大我特别爱照镜子。有时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将头伸出来，对着倒车镜里的自己，左、右晃动自己的脸，理顺一下头发、整理衣领、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等。有几次你看到了，你拼命忍住不笑。有几次，你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还有几次你仰天大笑。后来，你送了一块圆圆的小镜子给我。你说，这面镜子可以放在包里，随时可以拿出来臭美，但在大街上走路的时候不要照，不安全。

你为我炒菜的时候，我天真无邪把脸靠在你的肩上，咯吱咯吱地笑。爱情给了我新鲜的水分，我的笑容甜美清脆、灿烂如霞。我使劝夸你的菜炒得好，夸得你心花怒放、夸得你找不到东南西北、夸得你经常自告奋勇一个人把碗筷全洗了。

有时，我们一起吃饺子。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迎面而来，洋溢着家幸福的味道。你夹起第一个饺子，伸到我嘴边。我假装说烫嘴，俏皮地看着你，要你帮我吹凉这个饺子。你嘟着嘴，呵着气，吹凉着第一个饺子。我的笑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吃饺子时，你津津有味地欣赏我的“吃相”，像在欣赏一件奢侈孤美的艺术品。这种小人物过小日子的平凡，硬是将柴米油盐过成了诗酒般惊艳！

闲暇时，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我躲在大衣柜，结果我手机在大衣柜里响了起来，我忘记关手机了，你用手机拨打了我的号码。你将我从大衣柜里揪了出来，一脸得意的笑容，我沮丧地看着你。

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向你倾诉着一寸一缕的忧伤，我把憔悴的小脸蛋枕在你手心，清凉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你的手心，你用手指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你温暖的肌肤轻柔地覆盖着我的肌肤。耳边响起你年轻温柔但却有点怅惘的声音。你的掌心一片寂静空旷，却给予了我一种归宿的感觉。我潮湿的眼眸里升腾起一轮冰清玉洁的明月，变得饱满、快乐与安详。你吻着我的发丝，你的唇有一种香氛弥漫开来，我恍惚入梦，梦里春色迷人，梦里爱满人间。我在梦里娇嗔、梦里我们共同抚弄那清悠的琴弦……。

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我就像一条美丽无瑕的小鱼摇曳着尾巴撒欢、像一条条斑斓绸缎风情万种地飘舞。我在你的生命中，就像冰天雪地中盛开的一朵梅花，璀璨怒放，芳香柔美……。日子在快乐的掌心一天一天地流逝，我忧郁的心变得娴雅安静，像夏天雨后一朵迷人的、优雅盛开的白色茉莉花。

一声脆响，旧事寸断。一声不吭，转眼成空。爱情这东西，要么甜到让黑夜熠熠生辉，要么苦到让黄连黯然失色。

飞舞雪花，轻如幻影。冰雪渐厚，世情渐薄。你生命中的千山万水，我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可最后你还是离开了我的世界，在迷离的暮色里你的背影蔓延到苍茫的远方。你只能爱我一时，却不能爱我一世。

天地无常，世事无常。你给了我天地最大的谎言，你喂了我世上最毒的烈酒。你就是西游记的一只妖精，将谎言说得炉火纯青。一个个不眠之夜，我枕泪而眠，心事婉转。一觉醒来，我对着镜子数着昨日的黄花，一瓣一瓣，总是数不清楚。我的心碎成了一瓣一瓣的黄花、我的心痛到天旋地转。

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深夜，我晶莹剔透的眼泪扑朔扑朔掉落。我哽咽拿出一只碗，接住自己滚烫的眼泪。湖水般清澈透明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滴在碗里，倒映出我哀愁幽怨的脸庞，像在呼唤已经远走的你；一滴一滴，化成雨落下，将这只碗装得满满的，又溢了出来，流淌在地上。哗的一声，爱就淌光了。哗的一声，爱就悲伤了。我端起这只碗，向空中抛了出去，盈盈的泪水在空中划出了凄美的涟漪，碗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将我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你执我之手，令我羞怯；你吻我之唇，令我颤抖；你抚我发丝，令我相思。当初的爱有多甜蜜，现今的爱便有多苍凉；当初我的笑有多灿烂，现今我的哭便有多彻骨。失去你的那些日子，我冬天在人间大爱中取暖，夏天在佛法中乘凉。深夜一道道月光犹如一道道闪电，将我的心劈得四分五裂。一夜的琴声，掩饰不了我内心的苍茫；一夜的暗香，淹没不了我内心的苦楚。

倾城之泪为谁在流淌，昨日欢颜不敢回头望。生命中很多人刚开始彼此不认识，认识了又如何，相恋了又如何，最终还是要分离，只有孤独漆黑地永远地留在不永恒的生命里。繁华落幕，万境归空。蓦然回首，爱情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看不出她曾带来什么，她曾带走什么，她只管自顾自地静静走过每个人如花似玉的锦锈年华……。

执子之手，却又分手。我们无法做敌人，因为我们曾经彼此深爱过；我们无法做亲人，因为你带走了我心中的温暖。最终，我们做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红尘渺渺，天意茫茫。十年前双双，万年后孤孤。一碗眼泪，一世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