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许久之后,我依旧时常记起幼时冬夜。母亲将我的摇篮放在火炉边,一面悄声唱着咿咿呀呀的儿歌,一面起身磨着次日早晨要吃的浆。 殷红的炉火映着她线条柔和的面庞,温暖而又恬静。我偶然被噩梦惊醒,睁开眼,叫一声“阿妈”,她便抬手擦去额上的细汗,对我嫣然一笑:“哎。” 整个世界的温柔都像在这个笑容里。 我于是沉沉睡去。 这样的母亲和农事、家务、粗茶淡饭镶嵌在一起,定格成一个恒定安稳的剪影——与风雨飘摇的江湖固然不相宜。 又或许因为这样,江湖的腥风血雨才如此急迫地扑到她身上。 一吴起未遂 那是六岁时初夏的傍晚。 一弯细细的白月挂上天边,第一批聒噪的鸣蝉刚刚爬上了树干。 母亲照例做好了晚饭,凉在小院的石桌上,等父亲归来。 我像条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不知算是帮忙,还是添乱——洗了锅、刷过灶台,撑起长竹椅,挨着她躺下,看着天边浅红的余晖纳凉。 通常这个时候母亲要讲故事。 但这天却没有。 相反,她问了个问题:“阿霞,你愿意为爹死吗?” “啊?” 很久以后——久到连我自己的名字都已被江湖称道——我依旧时常想起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样问。或许是从敏尔姐那里听闻了一些风声,又或许是父亲那总是胡闯乱撞的性格,总给人“天煞孤星”、“会连累一家子”的危机感。 我总是暗自咀嚼这句话,反复地品尝里面暗藏的苦涩,一次次地,比以前更清晰地认识到:母亲,或许曾经是愿意为父亲死的。 但那时的我还不能明白。 我甚至不知什么是死,也不太认识爹。 爹是个标准的边越男人:这代表他是为征服天下——至少是为征战而生。侍弄庄稼、整修屋棚、厅上厨下一应大小杂事,一律不得沾手。 他严格地遵守这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传统,几乎从来不着家。某些清晨,他远远地消失在村口蜿蜒狭窄的小路末尾——夜晚,披星戴月地回,又或者并不回来。 “嫁女不嫁边越男”。 质朴的村妇们用一生的辛劳为女儿攒下教训,在混杂着鸡鸭臭和青草香的浅闺中扩散开去,稀疏着边越的人口。 爷爷辈靠为国卖力的军功,从朝廷分得女人。 可惜战乱总要平息。 边越男人唯一赖以生存的本事变得可有可无。娶妻,渐渐成了这片土地上深夜里燥热潮湿的梦。越来越多的人为追逐庸俗的梦境放弃祖训,学会种菜养猪、木工、走街串巷做小买卖,只有爹,依旧硬脾气梗着脖子,对新时代一步不让。 这样的父亲竟能娶上媳妇,而这媳妇竟没缺胳膊少腿——这简直算得上奇迹。 就连身为女儿的我在稍微懂了点事后——也想不通。 长久以来,母亲把这归于“外貌的吸引”。 但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我知道,在她的记忆里,暗自封尘着一段,我或许永远也无法碰触的故事。 母亲初入门那两年,关于她的传闻雄踞十里八乡茶余饭后话题排行榜首位,甚至常有外乡人借故来村里,隔着高高矮矮的茶林,垫着脚窥她。 有人问起,她便淡淡地回一句:“男儿志在四方,没什么不好的。” ——这是隔壁四婶告诉我的。 她谈起我的母亲,口吻就像是谈起远方的传说:聪慧能干,做饭可口,一个人能炒三锅茶,绣的花让世家大小姐惊叹不已…… “你们家耳房里的绣样啊,啧啧……”她一面说,一面竖起食指,与有荣焉地摇晃着,“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好看的画咧!就好像,就好像……”四婶张了张嘴,终于一跺脚,“哎呀,就是好看,我说不出来……” 母亲出生于以绣闻名的祁村,未出嫁时就在村里以手巧出名。她的绣作,四婶这样边越土生的粗娘自然形容不出。 监管要求·版权声明·免责声明1、内容声明:中享网仅提供信息平台发布服务,所展示的信息均由第三方用户实名注册发布,内容真实性、准确性和合法性均由发布用户负责 2、风险提示:本页面内容仅供参考,为降低投资风险,建议您在投资前多做考察咨询、多对比分析 3、投稿提示:投稿请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出现违法内容和行为封号删稿!同时本站将相关证据提交相关部门 4、版权说明:部分投稿作者内容由Ai工具/软件生成,版权由投稿者所有,内容真实性本站不承担任何法律风险!请阅读者自行辨别 5、投诉删除:侵权和违法不良信息举报受理邮箱:314562380@qq.com【提供有效线索,我们将及时核查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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