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晚上的月亮是红色的。 我赶着猪群刚走进村西头,抬眼却见一轮红色的圆月亮正从屯子东面的土龙山背后升起来,山下的小村子被笼罩在了一片红色的月光里,好像浸淫在浓浓的血水中。爷爷活着的时候曾对我说过:血月亮主凶,不是预兆天灾,就是昭示人祸。而爷爷当时所说的血月亮,不就是红月亮嘛!原来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今我似乎有点懂了——爷爷死的那天晚上,月亮也是红色的。 爷爷是被爹活活气死的。我们老常家,曾经也是土龙屯的一个大户人家。可是,那份偌大的家业传到我爷爷的手里后,由于天灾人祸,家境已经开始渐渐败落了,家里的六十多垧地陆续卖给了别人。爷爷临死之前,连家里最后的十几垧漫坡地,也卖给了屯里的头号大户周正仁家。 爷爷这次卖地,是为了赎回被胡子绑了票的爹。我爹曾念过几天私塾,也是屯里少有的几个识文断字的人中的一个。经常能看见爹手里拿着一本已经泛黄的线装书,一边在堂厅里踱着步,一边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诵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爹不但喜欢摇头晃脑地读书,也喜欢“淑女”。一次,他偷偷跑到绥滨镇去逛窑子,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被胡子绑了票。胡子让花舌子(联络人)给我家捎信说:到了明天中午交不上赎金,他们就撕票。听了花舌子的话,爷爷气得脸色铁青,下巴上的那撮花白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痛骂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个孽障,这个败家子!只当我没养他这么个儿子,他们想撕票就撕票吧!” 别看爷爷骂得狠,恨不能他那个败家子的儿子立刻死掉。可是为了赎回儿子,爷爷还是把家里剩下的最后十几垧地全卖给了周正仁,让花舌子把卖地的钱交给胡子。 卖了地的当天下午,已经风烛残年的爷爷走进了那块已经改换了姓氏的地里,趴在他耕耘了一辈子土地上号啕大哭。 把赎金送过去的第三天,胡子终于把我爹放回来了。可是,爷爷再也没有见到他那个败家子的儿子了——他老人家已经死了。我爹跪在爷爷的棺材前面,悔恨得嚎啕大哭。可是,别管爹怎么悔恨,怎么痛哭流涕,也不可能哭回来我那慈祥的爷爷了。 发送了爷爷,有人对我爹和老叔说,这是老周家和山里的胡子合伙做的扣儿。周正仁早就惦念上了我家那十几垧旱涝保收的漫岗地,找人偷偷和山里的胡子头商量好了,让他们绑了我爹的票。只要胡子绑了票,我家只有把地卖给周正仁,才能换来足够赎人的银元。从那以后,我们家便和老周家结下了深仇大恨。 其实,周正仁并不是坐地户,他家是后来才迁到土龙屯的。听说,他们家原来住在黑龙江省城齐齐哈尔。清朝的时候,周正仁的父亲考中了举人,官至五品,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这位举人老爷被朝廷砍了脑袋,周正仁带着一家老小连夜赶着马爬犁逃出省城,朝着东北方向连续跑了五天五夜,最后落户在了我们土龙屯。 周家到土龙屯二十多年以后,成了这里的头号大户,他家里不仅拥有上百垧的好地,还开了一家烧锅。只要提起周家大院,方圆百十里之内几乎没人不知道的。 周家大院鹤立鸡群般地坐落在屯子最西头,四周是用黄泥掺上麦秸叉起来的三尺多厚、近两人来高的土墙,墙的四角各有一座青砖砌的炮楼子。周正仁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除了闺女周玉贞以外,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屯子里的好炮手。几个兄弟合伙上山打围,很少有空手回来的时候,哪次都要背着几只野鸡或者山兔回来,有时还扛上一只狍子,或者拖着一头野猪回家。 知道周正仁家有钱财,惦念他家的人自然也多,胡子头尤鞑子曾带领着他的那股绺子攻打过周家大院。那天早晨,枪响了足有一顿饭的工夫,最后也没有把周家大院攻打下来,只好扔下了几具尸首撤回了山里。后来又有过几股胡子也攻打过周家大院,同样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只能无奈地退走了。那时我人小力单,不可能斗过周正仁,更不能为被他们活活气死的爷爷报仇雪恨。当时,我一直盼望有哪伙胡子能把周家大院攻打下来,也好为我死去的爷爷报仇雪恨。 监管要求·版权声明·免责声明1、内容声明:中享网仅提供信息平台发布服务,所展示的信息均由第三方用户实名注册发布,内容真实性、准确性和合法性均由发布用户负责 2、风险提示:本页面内容仅供参考,为降低投资风险,建议您在投资前多做考察咨询、多对比分析 3、投稿提示:投稿请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出现违法内容和行为封号删稿!同时本站将相关证据提交相关部门 4、版权说明:部分投稿作者内容由Ai工具/软件生成,版权由投稿者所有,内容真实性本站不承担任何法律风险!请阅读者自行辨别 5、投诉删除:侵权和违法不良信息举报受理邮箱:314562380@qq.com【提供有效线索,我们将及时核查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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