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恩仇记

明朝时候，有个书生施子章，父母都已去世唯一的姊姊也嫁在扬州。家中只剩下他自己和妻子钱素云，素云既能操劳家务，也喜欢读书写字，夫妇俩生活过得很美满。

当时明朝天下初定，残余元兵还未绝迹，这天，忽然从庄后山中闯出一股元兵，到处放火掳掠，施子章只得同素云一同出外避难，刚逃出庄外，施子章和钱素云被元兵冲散了。施子章到处寻找钱素云，却不见她的影踪。

施子章伤心地哭了一会，想转回家去，听逃难的人说，他家的房屋已被全部烧光，只得投奔扬州姊姊施秀琴家去，再慢慢打听素云的下落。

他奔走了两天，到了扬州，拜见了亲翁邓伯候、姊夫邓炳如和姊姊，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邓家父子都很同情他，就留他住在家里。邓伯候，见子章少年老成，心里非常喜欢，劝 子章和他的儿子邓炳如一起勤读，以便将进京 投考。施秀琴见公公待弟弟如同亲生儿子，心里既感激、又高兴

邓炳如是个浪荡子，听见读书就头痛，他瞒着父亲，成天在外胡闹；施秀琴和施子章常常劝阻他，可是他连理都不理

这样过了三年，邓炳如更加胆大荒唐，年老的邓伯候也听到了风声，气恼成病，渐渐医药无效，在临终时嘱托了子章几句，就咽了气。邓伯候断气后，邓炳如不免假哭了几声，心里却十分高兴，因为少了一个管束他的人。只有施秀琴姊弟两人，非常悲伤。

一晃又过了两年，到了会试年间，施子章准备即日进京赶考，但邓炳如却约他去郊外踏青，观赏风景。子章推託不了，只得答应，他们出得城来，只见一片大好的春色。

施子章无心游赏，邓炳如却心花怒放，看到桥亭那边热闹，便舍了子章，独自跑去，施子章在附近踱步闲眺，忽见花丛旁有主婢两人，手执宫扇，在扑蝴蝶玩。那个婢女只顾扑蝶，不觉已到了施子章跟前，两人一见面，都惊疑起来，原来那婢女是钱素云，她也避难到了扬州，一面寻夫，一面在卜府做婢女

施子章因见钱素云是丫环打扮，不敢冒认，但素云已看出是自己的丈夫，便脱口喊了一声『施郎』。卜小姐在一旁见了，非常奇怪，两人各诉了别后的遭遇后，素云怕卜小姐怀疑，向卜小姐作了简略的说明后，就叫施子章和卜小姐见礼。

卜小姐见她们夫妻相会，也为他们高兴，为了让他们多谈一会，自己在旁不便，就向桥亭走去，无意中却将一条手帕失落了。再说邓炳如乱闯了一阵，眼看夕阳西下，便向桥亭走来，见地上有条手帕，拾起一看，上面绣着卜巧珍三字，就藏在袖内，这时卜小姐已发觉手帕失落，从原路寻来。邓炳如假装正经，故意说没有看到。

卜小姐四处寻找，邓炳如知道她就是卜巧珍，就将手帕丢在草丛中，哄骗卜小姐来取，卜小姐刚走过来，邓炳如抢着拾起手帕，装作滑倒，卜小姐急忙上前扶住，卜小姐见邓炳如年轻潇洒，不觉有了爱慕之心。就说出了姓名，住址，邓炳如一面撒谎，一面和卜小姐向桥亭走去

邓炳如见卜小姐说出了住址，便约她相会，这时，施子章与素云谈得难舍难分，因为明日就要进京赶考了，只得互相叮嘱了一阵，洒泪分别

素云辞别了施子章来到桥亭，看见小姐和一个陌生男子谈话，心里奇怪，怕小姐上当，就催促小姐回去

卜小姐听见素云喊她，急忙叫邓炳如走开，邓炳如向亭阶奔下，正和素云打了个照面。素云见他油腔滑调，心里很恼怒，卜小姐同素云一路回家，素云问她，那个少年是谁，卜小姐红着脸，只是不作声

再说邓炳如回到家中，到了天黑，便鬼鬼祟祟地向卜府走来，邓炳如见卜府大门紧闭，便绕到后院，跳墻而入，邓炳如摸到楼上，私与卜小姐相会，卜小姐嘱他即日央谋来娶，邓炳如假意答应

卜小姐等了一月，没有听到半点王公子前来迎娶的消息，心里非常焦急。又过了些时，渐渐觉得身体不舒服，知道怀孕了。素云见小姐愁眉不展，可猜不透她为了什么。渐渐地，素云见小姐茶饭不进，光想吃些青梅酸桃、心里知道了一半。卜小姐见素云生疑、自知隐瞒不住，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素云见事已如此、只得答应替她去找王公子。

素云来到东街紫竹巷，四处打听，也没有一家姓王的正想回家，忽见前面花墙边有一人东张西望，好象是王公子的模样，素云走近一看，果然是王公子，便将小姐怀孕的事告诉他。邓炳如却花言巧语地说，稍停几日就去提亲迎娶

素云回到卜府，将路遇王公子的事告诉了小姐，小姐仍旧愁眉不展

又过了几月，仍旧不见王公子前来提亲，而卜小姐的身腰却粗大起来。ト员外因久不见女儿下楼，特地上楼来看望，卜小姐异常惊恐，卜员外见女儿遮遮掩掩，腰粗腹胀，料定她做了不光彩的事，气得举杖要打。卜小姐连忙跪下求饶，并把真情实况说了出来

卜员外已经年老力衰，听了女儿的话，气得晕倒在地上，中风死了。卜府办完丧事后，家族长辈认为卜小姐伤风败族，要她离开卜家，卜小姐无法，只得和素云一起去找王公子。问来问去，可谁也不知道王公子是谁

这时，施子章已经考中，留在京里做官，为了不忘邓家恩情及想念妻子钱素云，特地差人去扬州接姊姊、姊夫和素云上京团聚， 差人先把书信送到邓家，然后来到卜府，见门上无人，向邻舍打听，才知素云已同卜小姐进京了。

施子章的姊姊施秀琴接到书信后，心中非常欢喜，就将家事嘱咐丈夫邓炳如料理，自己雇了一辆车，到京城去了。

44 过了一天，邓炳如觉得扬州不如京城繁华，在家又怕碰到素云来找，也决定上京去，和施子章同享富贵

这天邓炳如走到五里墩地方，看见有两个年青女子坐在墩前休息，又想上前搭讪，原来坐在墩前休息的就是卜小姐和素云。她们见后边走来一个少年，走近一看，原来正是日夜要寻找的王公子，邓炳如见是卜小姐和素云，连忙换了一副咀脸，假装上前安慰小姐。素云恐怕又要上当，便示意给小姐，叫她跟王公子一同回去

邓炳如见情不妙，想转身逃走，被素云上 前拦住，邓炳如恼羞成怒说：我家中早有 妻室了！』卜小姐一听，气恼万分，就要和他拼了，素云也上前拉住邓炳如的衣角，要与他去评理。

邓炳如无法脱身，兄狠地推开了素云，脚踢倒卜小姐，然后向树林逃去

小姐，我一定替你伸冤报仇！素云正想追赶，，已见卜小姐口吐鲜血经气绝了。素云设法将卜小姐埋葬后，不顾千辛万苦，含着满腔仇恨，披星戴月到京城去找丈夫施子章，素云到了京城，才知道丈夫已经做了官，夫妻相会，真是悲喜交集

施秀琴听说弟妇来了，赶忙和她相见。素云把 卜府的事前后说了一遍，大家都很气愤

过了几天，邓伯候的八十冥寿到了，施子章专门祭奠了一番。忽报邓公子来了，施子章喜出望外，赶忙出来迎接

原来邓炳如踢死了卜小姐后，本想回乡，但人命关天，他决定来投靠施子章，所以到了京城今见施子章身为大官，暗道：即使踢死卜小姐的事发覚，也不怕了。施子章亲热地拉着邓炳如来到内厅，和素云介绍相见，素云抬头一看，见是王公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邓炳如仔细一辨认，见舅嫂就是卜家的丫头吓得魂不附体，慌忙拔腿就逃，素云哪里肯放过他，转身就追。邓炳如踉踉蹌蹌逃到后院，见有一堆乱草，就鉆了进去

素云追到后院，却不见了邓炳如，四面察看了一遍，也没有邓炳如的影踪，心里非常着急，怕这兄手逃跑了。施子章见素云追赶姊夫，不知为了什么，便来问她，素云说王公子就是邓炳如，施子章听了，吓了一跳

施秀琴听说丈夫来了，想来相见，走过后院只见邓炳如慌张地从乱草中鉆出来，狼狈地求她救命，施秀琴知道其中必有道理，就把他带回自己房中，邓炳如只得将所作所为告诉了施秀琴，并要她设法相救

施秀琴念夫妻之情，心就软了。这时，施子章为了ト小姐的事，正来姊姊处询问邓炳如的下施秀琴就叫邓炳如躲起来，施秀琴见子章面带怒色，知道他的心事，便劝子章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邓家待你恩高义厚，此事就马虎算了吧！』施子章却为难起来

这时天已黑了，素云也来到施秀琴房中，只见子章在徘徊，料定邓炳如在房中，怕丈夫循私放走邓炳如，想了一计，就退了出来。素云回到自己房中，照想好的办法，写好状纸，便来堂前，击鼓喊冤，施子章急忙升堂，吩咐左右说，深夜击动堂鼓，违背堂例，将击鼓人重打四十，然后再问

素云被打得皮开肉绽，跪在堂前，呈上状纸施子章接状后，见是素云前来告邓炳如，要想推託，却被素云说得哑口无言，施子章无奈何，只得传令衙役，往后楼施秀琴房中，将凶犯邓炳如押上公堂

施秀琴见丈夫被抓上公堂，心急万分，便赶来向施子章求情，并说：『卜小姐已死，就看在公爹分上，饶了他吧！』邓炳如在公堂上还想狡赖，见素云在堂上做証，只得低头认罪，划了ロ供。施子章吩咐将凶犯打入牢房，听候发落

施子章看着供状，左右为难，又见姐姐施秀琴和夫人钱素云站立堂前，便下堂来劝他们先回房去，施子章退堂后，不覚心乱如麻，一会儿想起邓家的教养之恩，邓老临终时嘱託的话；一会儿想起了卜小姐的冤仇。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施秀琴和素云又来催促。施秀琴要他从人而断；素云要他从公而断论国法，邓炳如害得卜家父女身亡，应该问斩。论人情，施子章受过邓家的恩德，邓炳如又是他的亲姊丈，斩了他，就使姊姊受累。施子章提着笔，没法写下云

施子章正在焦急，素云和秀琴又吵嚷着出来一个要报仇，一个要报恩。国法、人情，要让子章迅速决定，施子章想了一阵，覚得人情不能代替国法，应该从公断案，免得天下人唾骂。于是，他咬了咬牙关，在供状上写了四个大字：罪该问斩

过了一月，上级行文已到，施子章奉命出斩邓炳如，素云知道了，心里为卜小姐的仇已报而高兴，但施秀琴又来阻挠，施子章坚决表示：宁愿忘恩于邓家，不能徇私犯法。不管施秀琴哭倒在地、吩咐将凶犯验明正身，立即行刑